赵谌已经走了很久,然而,孟让老儿却还站在水坑里,脸上的神情木然,握着琉璃瓶的那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双目中露出一片愤恨。
只不过,这愤恨却非是对赵谌,而是,他愤恨自己,刚刚在赵谌松开琉璃瓶时,为何会鬼使神差般的接住?
这种药,既然是出自赵谌之手,那么毫无疑问,赵谌手里,便会要多少有多少,丢掉一瓶药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偏偏,他却伸手接住了,就是因为这一接便让他,彻底的输给了赵谌,也在那一刻,彻底的输给了自己。
赵谌丢掉琉璃瓶,其实,就是在试探他,或者说,是在用最后的武器,彻底击溃他。很幸运,赵谌成功了,而他却是彻底的输了。
这一输,便是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因为,他输掉的,不光只是身体,而是他做人的自尊,在方才的那一刻,他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承认了被赵谌驱策的建议。
半辈子戎马生涯,风里来雨里去,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即便面对当年的李渊,孟让都不曾想着屈服。
然而,现在却因为小小的一瓶药,却不得不在赵谌面前低头!
可叹!可悲!可恨!
站在水坑里,感受着小腿上传来的疼痛,孟让在这一刻,微微闭上双眸,过了许久,密林深处,忽然穿出一声凄厉的大叫。
那声音,穿金裂石,从密林中穿出,在群山间回荡,犹如猛兽的怒吼,惊起无数的鸟雀。扑棱棱的冲上云霄。
“就这样放过了,没事吧?”耳听着身后传来的嘶吼,程处默目光中。禁不住出现一丝担忧之色,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里的一切,其实,说来都是程处默带人布置好的,从几天前,接到赵谌的命令,程处默就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开始布置这一系列的陷阱。
不过。那时候的程处默,虽然接到赵谌的命令,毫不犹豫的来到这里,可内心里,却并不认为,孟让老儿真会按照赵谌的意思,乖乖跑来这里跳陷阱。
直到,刚刚看到赵谌,赵谌告诉他,孟让老儿就在身后时。他才真正的相信了,自然,心里免不了对赵谌又是一番滔滔江水不可收拾。
然而。让程处默有些郁闷的是,都已经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活捉了孟让老儿,赵谌却在最后一刻,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走了孟让老儿。
有点想不通,如果,按照他程处默的意思,这时候,孟让老儿早就去见了阎王。再不济,也会要了孟让老儿的半条命。总之不会是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的。
“不会的!”走在前面的赵谌,听到身后程处默的担忧。?弟。禁不住撇嘴笑了一下道:“孟让老儿已经彻底完了,这辈子都休想,能摆脱我的手了!”
从一开始,赵谌给孟让老儿的药,就是纯度高的,尤其方才给的那一瓶,更是纯度极高,别说是孟让老儿了,那种高纯度的药,便是给虎豹服用了,也得彻底发疯。
所以,赵谌从不担心,孟让老儿会不听话,除非孟让老儿一死了之,才有可能,彻底摆脱他的手掌心。
不过,这种可能却是微乎其微,就像赵谌刚刚说的,越是像孟让老儿这样的,就越是贪生怕死的厉害,想要他们自杀,那简直难如登天。
不愿自杀,又无法摆脱药性,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接受他的意见,永远被他所控制!
“…俺一直想问你来着!”听到赵谌信心十足的话,程处默忽然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抬起头来,望着赵谌的后脑勺,期期艾艾的问道:“那…那个到底是什么药?”
“别问处默!”听到程处默的话,原本走在前面的赵谌,忽然停了下来,表情忽然严肃的望着程处默道:“它是真正的魔鬼,如非迫不得已,其实,我也不想拿出这件东西的!”
“有这么可怕?”程处默听到赵谌这前所未有的语气,震惊的张大嘴,显得惊讶的望着赵谌问道:“连你都这么忌惮?”
“…这东西非常可怕!”赵谌闻言,忽然苦笑一声,微微吸了口气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东西一旦大面积出现,就会毁掉整个民族,懂吗?”
这句话出口,程处默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刚刚还正常的脸色,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苍白无血,目光中只剩下了惊恐。
密林外面,姬凝儿连同隐门的孩子们,此时都跟飞虎军一起,静静的等待着赵谌出来。
片刻之后,看到赵谌毫发无伤的牵着坐骑,随同程处默先前率领的一百多人,从密林中出来后,一个个顿时松了口气。
“没杀他!”已经耽误半个多时辰的队伍,一等赵谌出来,立刻便继续出发。而等到队伍继续出发,赵谌骑在马上,凑近姬凝儿的马车旁,目光望着前面的路,对着姬凝儿说道。
“噢!”姬凝儿自然知道,赵谌刚刚是去密林做什么,此时听到赵谌的话,微微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道。
“有时候人活着,其实比死还要痛苦!”看到姬凝儿这副语气,赵谌只好偏过头来,认真的望着姬凝儿道:“所以,我选择了让孟让痛苦的活着,给老祖赎罪!”
“你不必向我解释的啊!”姬凝儿原本坐在马车里的人,听到赵谌这话,忽然转过头来,也是表情认真的望着赵谌道:“你说怎么做,便去怎么做,我都听你的便是了!”
没有怨言,没有赌气的成份,赵谌看着姬凝儿认真的表情,微微笑了笑,随即,双腿一夹马腹,向着前面狂奔起来。
宝船早就准备好,同时还有几艘姜超之前建造的船只,一行上千人,在广州府与余荣海跟程处默辞别后,便在悠扬的海螺号中,缓缓驶离了广州。??
碧海蓝天,海阔天空,蔚蓝色的大海上,船队在迅速的前行着,一群群的海鸥在船队上方盘旋着,发出一声声的鸣唱。
从广州府出发,船队一直向东而去,来时选择了从辽河入海,离开时,赵谌便让船队选择从扬州进入长江,如同第一次的路线。
在海上航行了几日几夜,这一日,船队终于抵达了扬州长江入海口,还没接近长江口,远远的便看见,船帆林立,一派繁忙景象。
当年,赵谌第一次从这里经过时,扬州码头,还是一片萧条景象,这才短短数年光景,却没想到,这里已经变得如此景象。
当然,这里面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几年南抚州的兴起,不光带动了海上的贸易,自然也带动了,与中原的贸易往来。
于是,随着贸易的兴起,扬州这座码头,也是水涨船高,变得异常繁忙!
船队抵达码头不远的地方停下,随后,独孤谋便带着人,先行下船去跟扬州当地的官吏交涉,船只往来,航道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所以,想要顺利通过,那就必须事先跟当地官吏协调,等到他们安排,才能够顺利的通过。
其实,只要看看那些停靠的船只,就会知道,航道有多繁忙了!
独孤谋的船只,离开宝船,很快便上了码头,赵谌在船上等待的过程,就看见码头上,人声鼎沸,仿似是出了什么事,很多人都在争执着。
只不过,因为距离的原因,只能看到这些人正指着航道的方向,义愤填膺的指责着什么,而在这些人的面前,则有当地的官吏,耐心的劝阻着。
大唐人的脾气,本就火爆,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常年来往于海上的海客,看得出来,若非当地的几名官吏,不断的劝阻,这些人此刻都已经冲上去了。
“侯爷,咱们恐怕暂时过不去了!”等待的过程中,刚刚去跟当地官吏交涉的独孤谋,已经去而复返,刚一上到宝船上,便对着赵谌苦笑着说道。
“航道出什么事了?”听到独孤谋这话,赵谌顿时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远远眺望着航道那里,表情显得疑惑不解的问道。
“…是两艘倭国的船只卡在航道!”独孤谋听到赵谌的话,脸上的表情,微微显得犹豫,过了片刻,这才迟疑着开口。
“然后呢?”赵谌听到这话,忽然转过头来,皱眉望着独孤谋道。
“当地官吏正在跟倭国的使节沟通!”独孤谋伸出手指,无聊的挠了挠鼻子,对着赵谌撇嘴一笑,说道:“只不过,似乎沟通的并不好!”
“原因?”赵谌的目光已经冷了下来,转身离开船头时,声音冷冷的问道。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倭国的船只,不肯给航道那里的纤夫们掏钱,于是,纤夫们集体罢工,两艘倭国的船只,便就挡在了航道那里。
里面的船只出不来,外面的船只进不去,而且,这样的状况,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维持很长时间了。
“开船!”对于赵谌这样一个后世人,内心里本就对倭国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此时,再听到这样的事情,那里还能不为之愤怒。
“好嘞!”独孤谋从来都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家伙,一听赵谌这话,顿时拉长了声音,答应一声。
随即,刚刚停下的船队,复又在悠扬的海螺号中,重新向着码头,慢慢的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