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肆的这番话,给裴昭行敲响了警钟。
“大哥说的对,上一次三妹妹在长公主府中差点被淹死,可把我下了个半死。只一个小小的文咏便让咱们头疼的紧,若是三妹妹再出什么事,我们可如何向母亲父亲交代。”
第二天天色微凉,裴十柒穿了一身便服,匆匆来到了裴昭肆的院子,将昨晚的事说了个大概。
“我记得,当初苏家获罪当日,言鸿泽作为苏冶的女婿,站出来质控苏冶谋逆叛国,和他的大儿子密谋坑害朝廷几万兵士,当时便是从苏宅搜出了好些的信件,做实了苏冶父子的罪名。”裴十柒说道:“这一次的事针对父亲而来,若是和去年苏家的事真的有关联,恐怕家中早有内贼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就等如言鸿泽一般的人闯进来,搜他个证据确凿。”
这话说的裴昭肆有些心惊。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方面。
“苏冶父子获罪的缘由我们都清楚,但这其中有无人陷害,我心里也有定论。父亲和苏冶关系甚好,两人是多年故交,苏冶出事父亲也十分悲痛,既如此,他的悲剧万不可再我们家也上演一次。”
“所以大哥哥,我想彻查一番父亲的住处、书房等处,包括你与二哥哥的地方,以免真的被家贼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父子合谋,又与去年被处死的罪臣相关,保不齐还有什么陷害的玩意儿藏在府内,咱们可要在事情发生前收拾利索啊。”
裴昭肆用赞赏的目光瞧着裴十柒,伸手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原以为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家,没想到你竟然想了这么多,又详细又完整,若无你这般考虑,将来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现在也不算晚,咱们先查着,查完追究内贼是谁,若是没查出什么,也要多防护注意,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兄妹两个说干就干,不敢大肆宣扬,只两人进了梁国公的书房。
书房之中摆设简单,梁国公一个武夫,平日里对什么花瓶啊摆件啊都欣赏不来,书架子上只放着几摞书,墙上挂着一把双弦弓,是他从前打仗时得的,另外还挂了一把好剑。
裴十柒认出了这把剑,当初梁国公过生辰,父亲苏冶找了好些能人巧匠,给梁国公打了这把好剑做生辰礼,没想到梁国公将其挂在书房,竟也不舍得使用。
瞧裴十柒一直盯着那把剑看,裴昭肆说道:“这把剑挂在这儿许多年了,也不曾见父亲用过,只是偶尔拿下来到院中武一武,或是擦拭一番,接着又挂回去。”
“父亲能深记好友,正说明父亲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只怕父亲的这份重情重义,会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拿着这把剑造一些文章出来,只怕不好啊。”
裴十柒将目光从那把剑上移了出来,走到书架前,翻看了几本书。
里头记录的,要么是一些领兵打仗的学问,要么是一些闲散游记,几本书翻下来也没看到什么古怪的。
裴昭肆则来到了书案前头,把书案的抽屉一个个拉开翻找,但寻了一番却没找到什么,只能将抽屉又合上,拿起桌上的墨砚,底下也没藏什么东西。
兄妹二人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偌大的书房显得有几分空档,再没什么可找的。
“去卧房翻了翻吧,这没什么可疑的。”裴昭肆说着,推开了书房的门。
然而裴十柒这一步还没等迈出去,抬起头来看着头顶,忽然对裴昭肆说道:“大哥哥,你看看上头多出来的一圈沿路,上头是否藏了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裴昭肆跟随着裴十柒的目光看上去,只见这书房之中用木头做装饰,四角多出一些纹路花纹来,看起来并不打眼,却显得精致几分。
他翻身越上,果然在门上的位置,瞧见了一封书信字样的东西。
轻而易举的拿下信来,此信已经拆封过,裴十柒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猛地又将信合上。
“怎么了?”裴昭肆见裴十柒有些慌张,自己将信接过来看了一眼,气的嘴唇发抖,一把将信撕了个粉碎,用力的砸在地上:“简直是一派胡言!父亲他保家卫国,领兵打仗二十余年,大半辈子都在战场上度过的,却被有心之人编造成罪臣之友,要与苏冶一起推翻皇帝,这是何等的荒谬!”
裴十柒深深一闭眼睛,没想到被当做眼中钉的武将并非她的父亲苏将军一人,这梁国公也难逃被陷害和怀疑的命运。
若是这一次她没能用心探查,只怕梁国公的未来,便是苏家当初的惨局。
“当年那位苏将军又何尝不是披荆斩棘,忠肝义胆,结果却落下个全家惨死无人生还的下场。”裴十柒轻声叹了口气:“这信中所写,也并非全是假的,起码父亲和苏将军关系密切是真的,二位从前做过同窗,也曾在一个兵营中历练过,能编造父亲的人,定然对他们的关系十分了解。”
“可覃轮被斩首时,父亲远在外面剿匪,这覃轮的死和父亲又有何关联!”裴昭肆讨厌这种知道什么事却不知晓另一半的感觉,边出房间边说:“我要到父亲的卧房去,看看那里是不是还藏了什么!”
梁国公的卧房和书房相邻不远,裴昭肆很快就到了,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立正古朴,没有一丝奢华之物。
一身铠甲整整齐齐的立在角落,铠甲上头有些刃伤,应当是打仗时被敌军的兵器划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裴昭肆偏找那些刁钻的地方,很快便从梁国公床榻下的一道缝中,找到了几封书信。
书信有些泛黄了,看起来有段日子,兄妹二人一人拆开一封,这才知晓这竟然是背后之人伪造的书信。
书信中写的是梁国公和苏冶往日的联络,字迹和本人一般无二,就连裴十柒都难以分辨这究竟是不是苏冶的字。
看来那设局的人,真是下了苦功。
就凭着这些字,梁国公和苏冶一起密谋的事便会成了真相,上面还写梁国公借由剿匪之便离开京城,从此事中抽身而出,让苏冶帮忙假造覃轮的死,因为覃轮此人,是梁国公找来刺杀朝廷官员的。
裴昭肆看完这些,确信自己家中马上便会有大事发生,山雨裕来风满楼,眼下的平静不过是隐藏在表象前的波涛汹涌罢了。
他们搜罗了所有的书信,将其烧了个干净,接着兄妹二人相视一眼,都明白眼下该做什么。
梁国公出门,裴昭肆当家,他又是十分严厉,不会轻易让人进到梁国公的书房与住处,因此这能偷放东西的内贼,一定是个有两把刷子的。
“大哥哥,江湖高手也好,寻常会些功夫的也罢,此种人中有男有女,查起来并不容易。父亲书房中没有梯子,书案又笨重难搬,椅子什么的哪怕踩上也难以够到屋顶,内贼想要把东西藏在屋顶,把梯子来回搬进搬出很容易引起人注意,所以他一定是有功夫的人。”
“我查男子容易一些,婢女仆从这边就归妹妹了,你办事认真利落,我是放心的。”
裴昭行离老远就看见他们兄妹在说话,凑过来说道:“听人说你们忙了一早上,究竟在说什么啊?如今这风言风语传的满京城都是,你们还瞒着我什么不成?”
二人相视一眼,怕将此事说给裴昭行听会打草惊蛇,只吩咐他去门房严查近些时日进出的人有无可疑,接着便各自忙各自的事了。
回到霁月居,裴十柒先给自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肚子,接着叫来了流萤。
“府内出了内鬼,很可能有功夫在身,你暗中调查一下,这些婢女婆子们有没有人经常出府,有没有人是最近刚到府中伺候的。”说完以后,裴十柒停顿了片刻,流萤以为她吩咐完了刚要离开,却又被裴十柒所叫住:“再去查一下所有婢女婆子,家住在哪,家里有几口人。”
因为国公府中伺候的下人众多,流萤一个个查过去废了很多时间,这段时间裴十柒便到各处走动,亲自去查看有无可疑的人。
然而这一去,还真被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在裴昭肆院中伺候洒扫的婢女,发髻有些微的散乱,问过其他婢女才知道,她刚来没几日,所以国公府婢女的发髻她梳的还不太熟。
“既然她梳不利索,你们为何不帮助她?若是叫外人看了去,怕是会笑话我们国公府。”裴十柒说道。
那婢女连忙认错:“姑娘,婢子知错,但婢子与她同住,也曾问过她用不用帮助梳发髻,可这人平日里话就少,婢子和她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所以婢子才没有给她梳。”
裴十柒抬头看去,那婢女身着一身浅绿色的外衫,里头的深绿色的衣裳,正抬着一桶水浇灌着院内摆着的菊花。
“你去把她叫来,我亲自问她。”
婢女很快走过去,将那婢女叫了来,跪在裴十柒的身边,有些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你。”裴十柒待她抬起头后,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听说你是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婢子明叫金环,是五日前刚刚入府伺候的。”
裴十柒点了点头,见这姑娘样貌不俗,打扮娇俏,虽发髻有几分散乱,但头上簪了一朵似菊花的小银钗子,十分的精致可人,发髻散落下来几丝,瞧着更添楚楚动人。
这种是什么人,裴十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这位大哥哥素日里不喜什么花草,除了菊花,为人也如菊花一般,所以院内除了松柏,种的最多的便是菊花。
而这院中,也只有她头上簪了菊花的钗子,不由让裴十柒不深想一番。
“到我大哥哥院里伺候,打扮的如此妖妖娇娇,你这丫头安的是什么心?”
只见这金环闻言浑身一颤,立马磕头道:“姑娘明鉴,婢子并没有啊!只是往日里梳头费力气,半天梳不好,才戴了这钗子想要抵挡一二,以免传出去让人笑话国公府没规矩,并非是安了什么不该安的心。”
裴十柒眼睛一眯,听她的动静有意掐着嗓子说话,当即又发问道:“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平日里洒扫做粗活的,之前在哪里伺候?”
金环有些紧张:“将婢子采买进来的于婆子知道婢子的来历,婢子原先在长春侯府伺候,那儿原先住的并非长春侯一家人,他们来到京城后嫌弃府内人太多,便遣散了许多,婢子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出了京城回了趟老家,待了大半年才出来再找东家。”
“秋光。”裴十柒侧头说道:“去长春侯府一趟,问清楚这金环说的话是否为真。”
秋光马上离开,裴十柒敏锐的注意到方才她在说话时,金环没忍住揪紧了自己的袖子。qqxδnew
这般心虚,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金环一直在原处跪着,虽已经是秋日,但秋老虎咬人难受的紧,热的她浑身是汗,身形越发娇弱,似乎跪不稳当的样子。
而其他婢女一直在院中忙碌,都暴晒在阳光下头,却什么活计都拿得稳做得好,与她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秋光去而复返,在裴十柒耳边轻声说:“姑娘,婢子询问了朱姑娘,她说府里头原先是有个叫金环的丫头,与婢子形容的长相相差不多,但长春侯和长春侯夫人发觉她有意接近朱二公子,便将她发卖出来,同一批的还有几个老人儿,也都是妖妖娇娇之辈。”
裴十柒冷哼一声,对金环怒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在这院中打扮成这样,你想让我大哥哥将你如何啊?”
说话间,裴昭肆进了院子,看见裴十柒正在训斥婢女,便问道:“怎么了三妹妹,和谁说话呢?”
待他走近,才看清金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