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贵妃笑了:“就算日子过的是鸡飞蛋打,那也自有他们的热闹,陛下又何必操心呢。”
“你可实在是心宽,但这门亲事是皇后求到朕的面前,又是朕出面赐婚的,两个人过成了这个模样,岂不是都要在心里头怨怪朕?”
“陛下实在是多虑了,马姑娘出身马家,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她怎会有这等想法?那言鸿泽又是得了陛下御赐匾额的忠贞之臣,臣妾想他们是不会那么做的。”
得了瑜贵妃的安慰,建阳帝也算是疏散了心肠,拍着瑜贵妃的手说:“皇后若是有你一半懂事,朕便知足了。”
“皇后娘娘管理后宫辛苦,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臣妾代皇后娘娘向陛下请罪,请陛下一定要原谅皇后。”
说罢,瑜贵妃轻轻一跪,建阳帝瞧她生的眉若翠羽,目如水杏,眼波轻转,端的是柳弱花娇,我见尤怜。
他急忙伸手将人扶起:“你这是做什么!她的事是她的事,自己修行不够,要你请什么罪?从今日起,朕准你帮着皇后一起管治后宫,也省得她总是让你委屈。”
这道旨意如一阵风一般,很快就吹到了马皇后的耳朵里,气的她浑身发抖,一拍桌子问:“陛下下了早朝以后去了何处?”
宫婢们尽数跪下,为首的回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去了瑜贵妃宫中,待了许久,而且就是在瑜贵妃的宫中下的旨意。”
马皇后言语狠毒的咒骂:“那贱人平日里惯会摆出摇尾乞怜,搔首弄姿的模样,也难怪陛下被她迷了心窍去!打量着本宫所生的太子体弱,便要分本宫的权势,日后怕不是要分去一个皇子!”
她越想越害怕,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太子之位必然是瑜贵妃生养的皇子所拿,她的儿子便被挤下去了!
几番思考下,马皇后看向自己的心腹:“找七公主进宫来,本宫有话同她说。”
裴十柒昏睡了一整天,才算是完全恢复过来,又被廖太医灌下两碗苦药,终于能不凭借别人便能起身,钻进了马车准备回京。
乔慕生与薛骋分别骑在两匹马上,薛骋忍不住问:“乔大人,昨日我记得你明明差人回京禀报父皇,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远,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个回信儿?”
这话让乔慕生也心生疑窦,回答道:“微臣派的人是腿脚极快又会功夫的,骑的又是快马,昨天下午便该到京城了才对。”
“看来有人暗中截住了他。”薛骋面色有些发沉:“可惜了。”
乔慕生沉默了片刻:“他跟随微臣身边三年有余,确实可惜了。”
“刺客们两次刺杀,咱们的人损伤不少,这笔账我们都要算在他们的头上。”
京城之中,宁寿长公主听手下来报,说解决了乔慕生派回京城请求支援的手下,宁寿长公主的面色却依旧不好看。
“只解决了一个跑腿的又有何用?如今他们已经启程返京,想必明天一早便回进京,却靠近京城,咱们就越不好动手。”
瑞王在宁寿长公主身旁坐着,内心也是十分的不安:“几番出手,打草惊蛇,该杀的一个也没杀成,反而死了一群培养多年的死侍,这笔买卖咱们可是亏大了。”
宁寿长公主认为瑞王这是在责怪她,登时挑起了眉头:“现在说这种风凉话又有何用?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圆满解决。”
“如何解决?人证无证都在,梨花村的疫病闹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朝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就不是能压住的事!”瑞王忍不住责备道:“大姐啊,你可真是不小心,怎么能留下这么多的把柄!”
“当时梨花村出事时,我便派人去追杀玉祁了,可此人实在是鬼的很,不知逃到了哪去,我的人找了几日都没寻到他的踪影。”宁寿长公主面色难看道:“也不知老三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将他寻了出来,倒是我小瞧了这个出生在冷宫的毛头小子!”
瑞王沉思片刻,说道:“事到如今,不如咱们先进宫去。”
“进宫去做什么?”
“这件事老三一旦捅出来,那你就是罪无可赦,即便皇兄想要替你遮掩,只怕老三也会利用民心将此事闹开,不如先给皇兄一个提醒,让他不给老三设局的机会,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皇兄的宽恕啊!”
这虽不算是什么办法,可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宁寿长公主也再想不出合适的法子来。
于是她最终只能点头答应,进了皇宫。
听闻宁寿长公主进了宫,建阳帝有些意外,叫人连忙将宁寿长公主请进来。
然而一进殿门,宁寿长公主便跪了下来,这可将建阳帝吓了一跳,连忙道:“皇姐你这是做什么!你与朕乃一母同胞,从来也不用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陛下,我对您有愧,您且听我说完。”
“不成,皇姐快快起身,天凉别冻坏了身子。”建阳帝边说边伸手去扶宁寿长公主:“有什么事我们兄妹两个不能商量着来?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
宁寿长公主被他扶起,两行泪适时的落下来,面露懊悔道:“陛下,是我不对,梨花村百姓的疫病,就是因我而起的。”
这话让建阳帝扶着她的手微微一顿,收回在了自己的身后,惊讶道:“和皇姐有关?怎么回事!”
看出了建阳帝那瞬间的疏远,宁寿长公主在心里头编排了一些话,嘴却失了部分勇气,磕磕巴巴的说:“陛下能坐上这个皇位不容易,当初我能竭尽所能扶持您上位,但现在我终归是上了年纪,陛下您也并不年轻了,朝堂动荡,太子体弱,不知能否堪当大任振兴国家,所以我就动了歪脑筋,被人挑唆着用错了主意。”
说罢,宁寿长公主又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陛下责罚!”
建阳帝一头雾水,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姐你说清楚些!”
“我想让陛下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有道士进献药方,说是用热泉加上几位药引便能炼制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来,我也是一时糊涂,想着可以让陛下永远活着,就吩咐手下去办了。丹药炼成后因为不清楚药效,怕陛下吃了对龙体有损,就给了梨花村的百姓吃,当时我还想着梨花村的百姓功劳不小,对我们提供过帮助,若是丹药真的有用,那对他们何尝不是一种感激?可谁能想到,几粒丹药吃下去,会引发如此严重的疫病?一传十十传百,我真是怕死了。”
听完这些,建阳帝顿时火冒三丈,吐口而出道:“皇姐,你可真是糊涂啊!”
“我也是一时情急,关心则乱,请陛下责罚!”
“以前那么多位皇帝,求仙问道的人数不胜数,试问哪个皇帝不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可他们扑腾了那么多年,又有一个成事了吗?”建阳帝气道:“如此情形,若是外头的百姓知晓内情,一人一口唾沫还不将你活活淹死!”
宁寿长公主藏于袖中的手死死攥成拳头:“陛下,是我不对,我犯了大错,不如就让我以死谢罪,也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说着,宁寿长公主站起身来,作势要冲向柱子。
可建阳帝又怎会忍心让自己的亲姐姐去死?
他挥着手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快拦住皇姐!”
两个宫人冲过去,一个挡在柱子前头,另一个牵制住宁寿长公主的胳膊,接着又跪在了她的面前,磕头道:“长公主三思,长公主息怒!”
宁寿长公主捂着胸口痛哭:“陛下仁德,将国家治理的这样好,我作为长姐却为陛下惹出了这样的麻烦,实在是无颜面对陛下。遥想当年母后过世时,曾嘱咐我要好生看顾两个弟弟,我却做出了这样的事,就让我先走一步,到九泉之下向母妃和先帝恕罪吧!”
提起两人共同的母亲,建阳帝的心软了些许,叹了口气说:“此事也并非你一人之错,你也是好心,为了朕才做了这样的事,哪里能想到那方子奇怪?想来是有人利用了你对朕的看重,所以算计了你。”
宁寿长公主磕头道:“事发以后,我曾派人追杀那道士的下落,却并未寻到踪迹,想来真的有人在背后算计,我却浑然不知,一脚踩进了陷阱里,险些害了陛下,真是该死。”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你是朕的亲姐姐,这些年来朕都包容了,这事朕也不愿责怪你。”建阳帝面色冷淡的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罚。”
宁寿长公主并未抬头,依旧态度诚恳的说:“三皇子前去治理疫症,此事他想必多少了解了一些,那孩子是个实诚性子,只怕不会善了。”
“性子再实诚,他也是朕的儿子,还敢对你这个做姑母的如何不成?”
“陛下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去责怪三皇子,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那些蒙冤受屈的百姓都是可怜人,三皇子想为他们讨个公道也实属正常。”
建阳帝回身坐下:“朕心里有数,这段时间你就别进宫了,禁足于长公主府,等风头过了再说。”
宁寿长公主松了一口气:“陛下,您还是责罚我吧,也好让我这心里好受些。”
“皇姐回去吧,至于那个道士,人虽找不到,跑得了和尚却跑不了庙,回头你将那道士的出处详细告知,朕自会将这等恶势力铲除。”
当天夜里,一处道观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四周皆是人死前的哀嚎声。
灰梧死里逃生,一脸灰土从死人堆里爬出,身上的伤他无暇顾及,躲在墙后悄悄看着面前说话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他认识,是长公主府的总管,另一人穿着内监的衣裳,二人正在说着什么。
“这次也多亏有您配合,否则陛下还真不会轻易原谅了长公主。”总管笑着递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是长公主让我送给您的,算是对您出手相帮的感激之情,还望您能收下。”
内监打开荷包,粗略的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头是被卷起来的一捆银票,大致二十几张的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相当有分量。
这让他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将荷包揣在了袖中:“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在长公主离宫后,在陛下跟前说了两句话罢了,算不得帮了什么大忙,长公主实在是客气了。”
“陛下知道皇后与长公主走得近,这样的事人人都要避嫌,在陛下跟前总要有个人替长公主申辩,旁人不合适,您说却极为合适,长公主心里头都明白,这份功劳就是您一个人的。”qqxsnew
内监被哄的脸上挂笑,回头看着身后的熊熊烈火:“道观已毁,就算三皇子有心将事情闹大,陛下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大不了回头把所有事都推到这道观头上,和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人对视一眼,皆放声大笑。
灰梧捏紧了拳头,心里头恨的厉害。
他曾是一个书生,因为被出京游玩的宁寿长公主看中,被抓到了京城。
在长公主府上住了一阵,长公主对他有些厌了,便将他送到了这道观之中,只偶尔来看望他两次,算是找找新鲜感。这道观之中有许多人都和他是一样的经历,众人有时聚在一起,会谈论起宁寿长公主,说她薄情寡恩,不过灰梧却从未谈及过宁寿长公主。
他知道,自己走不上读书人的那条路了,经历了这些他也只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而已,当年的理想当年的抱负,也早在他被掳到长公主府的那个晚上破灭了。
然而这几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和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忘记了曾经的惨痛,享受起了被人用脚尖顶着下巴的感觉,可今夜的事却仿佛一块砖,打碎了这几年罩在表面的平静,激发出了灰梧对宁寿长公主那泼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