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两面三刀,惺惺作态,我如何能信你们!”文咏扯着脖子喊。
薛骋摆弄着手里的匕首:“宁寿长公主恶贯满盈,瑞王他无恶不作,他们姐弟二人完全就是一丘之貉。只要你能够将苏家的事给我说清楚,我就可保你不死。”
文咏眉头轻皱,他没想到薛骋竟然是为了报复瑞王。
“你说的容易,万一你反悔了怎么办?”文咏不信道。
“你现在该赌的并非是我会不会反悔,因为你只有听我的才有一线生机,否则我撤了人,你不会活到明天早晨,瑞王会想尽办法堵你的口。”
“你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哪里来的人手保护我?瑞王的手下我也算了解,都是武功高强的,除非你亲自保护我,难不成你还要让你那贴身侍卫陪着我一路去吗?”文咏这会儿的脑袋难得的冷静。
不过文咏说的也的确是实话,这个薛骋承认,他在京城简单布置一些还好,若是离开了京城,他的人手的确不够,很容易被瑞王钻了空子。
其实文咏的存在并没有什么用,薛骋答应保他一命,也无非是想从他的口中撬出一些东西罢了。
于是裴十柒说道:“你不必担心这个,我会让我父亲派人一路暗中护送你,你觉得三皇子不受宠不受重视,所以手下没有可用的人,难不成你也怀疑我们梁国公府这些年在京城是吃素的吧?”.qqxsΠéw
文咏翻了个白眼:“我闻不得武夫身上的臭汗味。”
裴十柒轻笑一声:“若无武夫,这里早就国破家亡了,你的坟头草都快比你人个子高了,也有可能连个牌位都没有,武夫对朝廷和百姓的重要不言而喻,到了保家卫国时愿意牺牲自己冲到战场上奋力杀敌的,永远都不是你们这种读书人,有人还会纸上谈兵,你这种人纸上谈兵恐怕都不会。”
文咏被她说的脸皮一紧,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现在是心里不甘,却又不敢多得罪他们两个。
“有梁国公派人护送,你也可以安心了。”薛骋说着,将笔墨移到了他的面前来:“既如此,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写吧。”
“写什么?”文咏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初你是怎么陷害苏将军的,用了什么龌龊的办法,帮助了什么人,又写了什么东西,写在上面。”
文咏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当时京中都在传,说苏冶的大儿子抛妻弃子,连整个家都不要了,非要和敌国的公主成亲,甚至带着自己带领的几万将士人头去提亲。
那时此事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瑞王为了让建阳帝能够相信,找到文咏模仿着苏冶父子的笔迹,写了一些来往的书信,再由苏冶的庶女苏云蓝藏于苏冶的书房和卧房内。
这东西被翻出来,那便是铁证。
文咏犹豫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应该写下来,赌这个活命的机会。
可他还想赌,赌瑞王不会杀他。
见他犹豫,薛骋也不强求,起身同文咏说:“你自己考虑清楚,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想明白了就把该写的写下来,一个字也不准差,但若是在此期间你被杀了,也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
说完,薛骋转头就走,裴十柒紧跟其后,牢房之中又恢复了安静。
看着那蘸满了墨水的笔,文咏想拿起又不敢拿起,只能在距离放置笔墨的小几很远的地方靠着墙休息。
这里一到晚上就要了命的冷,文咏在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他一个文弱书生,不靠别人只靠自己压根没有离开这儿的办法。
到了下半夜,文咏被冻醒,睁开眼后模模糊糊的看着外头似乎有个人影。
“什么人?”文咏小声问道。
“瑞王殿下让我给文状元带个话。”
一听这话,文咏这心思就活了,起身问:“瑞王殿下让你带什么话?”
“你咬紧牙关,不要说不该说的,瑞王殿下会救你出去的。”那人将手伸了进了,手心上似乎有个包裹:“知道文状元在牢中只能吃糠咽菜,殿下特意嘱咐,让我给你带些精致点心来。”
文咏不疑有他,最近吃这些牢饭害的他头发一把把的掉,嘴里一点滋味也没有。
然而就在接过点心时,他看清了那人的脸,也瞧见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这让文咏心一慌,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包着点心的布团掉落在地上。
“都脏了。”文咏硬着头皮说:“脏了我就不吃了,你先回去吧,替我转告殿下,我一定会咬紧牙关的。”
“脏了也能吃,文状元在牢房多日,吃的饭菜上都沾满了稻草屑,那为了不饿死保住一条命不也要吃吗?”那人劝道:“何况还有布包着,也不算脏,您快些吃吧。”
他这样催促,文咏更觉得有鬼,下意思的往后缩了缩。
那人抬起头来,眼中泛着凶光,恶狠狠的低吼:“你吃不吃!”
文咏眼睛睁的大大的,心砰砰直跳,控制不住的往后挪着,直到后背紧紧靠着墙,却也没觉得安全。
“快来人呐!救命!”文咏大声喊道。
寂静的刑部立时有了脚步声,那人看他求救,担心自己暴露。
毕竟他是好不容易才混进刑部的,选了这个时辰过来看望文咏,就是担心被人发现。
可来都来了,他务必要成事才对。
于是在刑部的人都往这边赶时,他从袖中掏出暗器想要杀了文咏。
关键时刻,丁钊从一侧跑来,随手拿起了衙役们喝酒用的坛子,一坛子正好砸中他的头,将人砸的一个踉跄,却还不放过文咏。
正当他手中的暗器快要脱手时,丁钊一剑划破了他的胳膊。
瑞王告诉他,用暗器杀人是下策,最好将人无声无息的毒死,那是最要紧的。可如今别说是毒死,他不论想如何杀文咏,都是不现实的了。
剑比人快,丁钊收回了带着血的剑,一脚踹在他的腰间,将人踹倒在地,袖中的暗器掉落出来,丁钊见他想要捡,伸脚踩住了他的手。
这让此人无力逃脱,一咬牙将暗器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瞪着眼睛口吐鲜血,死在了走廊。
文咏眼睁睁的看着他丧命,吓得魂不附体,尤其是他死了以后头偏向文咏这边,眼睛瞪的大大的,让文咏忍不住发抖。
丁钊探了探这人的鼻息,确认人已经死干净了,转头让刑部的人收拾一番。
接着他看向文咏:“怎么,都到了这步田地,还要为了一个要杀你的人保守秘密?”
文咏浑身抖的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上牙和下牙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快些写吧,我等天亮就会离开刑部,没我守着你当真认为刑部的衙役们会护住你的命?”丁钊问。
文咏吞了口口水:“这也说不准是三皇子的计谋,不知从何处找来这个一个人,配合你演戏罢了。”
丁钊轻笑一声:“你可真是异想天开。第一,三殿下不会让他的人赴死,他看重我们的性命,就如同看重他自己的性命一样。第二,你不至于让他演这么一场戏,你大可以相信那人不是瑞王派的,上一次没杀了你这一次也没杀了你,你说他下一次还会想什么法子呢?”
第二天一早,瑞王得知自己派去刑部的人无声无息的死了,不知是被何人所杀,也不知死前究竟有没有杀了文咏,只是一具尸身被刑部的人从侧门丢了出来。
这气的瑞王狠狠锤了一把桌面:“齐通这个老匹夫究竟在干嘛!”
“殿下,属下以为,齐通此人已经不能够为您所用了。”
“那会为谁所用?”瑞王脑中翁的一声:“莫非是老三那臭小子?”
“属下今早打听了一番,但刑部的人嘴巴严的很,文咏是死是活没个半点准信,有他活着终归是个心病啊。”
瑞王气急败坏道:“本王如何不知?本王比任何人都想杀了他,偏偏他命大!上一次本王派去的人,连刑部的边儿都没摸到,这一次早早让人混进刑部,只为了等这么个机会,却也没得手反倒是赔上了性命,本王可真是无计可施了。”
“殿下并非计策全无,文咏多半是流放,流放之路上千里,困难重重,您难道还担心他一个瘦弱的书生能活着?到时候您只要差人选在一个方便的地方结果了他就是。”
“哪有什么轻巧!本王之所以着急,是怕他在这时已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哪里等得起他的刑罚下旨?”瑞王眉头紧锁道:“去,再派两个人到刑部,这一次务必给本王杀了文咏!”
可在瑞王生气时,丁钊已经带着文咏的亲笔书信离开了刑部,安排刑部的人好生看管文咏,务必护住他的命,接着将书信拿到了薛骋的面前。
薛骋将书信打开一看,里头足足有三张之多。
这几张分别写的是瑞王找他、拉拢他的详情,并且让他帮忙用字迹陷害苏冶和他的大儿子。
最后一张写的是当时他模仿苏冶父子字迹写的书信,三张都印有他的指纹做凭证。
薛骋看完后,将信对折收好:“文咏此人,不能死在京城,一直到他流放之前,务必保他不死。”
其实文咏死不死他并不关心,但他若是死在了京城,日后这封信的作用也就微乎其微了。
毕竟瑞王可反咬一口,说薛骋是胁迫了文咏,逼迫他写了这些,接着将他杀害,到时候瑞王没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却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丁钊来到霁月居给裴十柒捎了个信儿,正好碰见流萤在端汤,丁钊见院里也没有旁人,直接从墙头跳下去,跳到流萤身边掀了汤盅盖子往里看。
这可把流萤吓了一跳,脚步略显慌乱,手里端着的东西却是稳稳的,一脚踹在丁钊身上骂:“哪里来的登徒子!”
丁钊也不躲,毕竟这一脚对于他来说,那没比隔靴搔痒疼,笑嘻嘻道:“好姐姐,这又是做的什么好汤好菜啊?”
看清了是丁钊,流萤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给姑娘暖身子的,这青天白日的你来做什么!”
“好姐姐,我是来为我们家殿下过来传话的。”丁钊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这盅汤:“你说这大冷的天,我来都来了,这胃里空空的,也冷的厉害,要不给我尝两口?”
上一次在这霁月居喝的汤,是什么滋味他到现在还记得,回去以后甚至还梦到过那个味道。
流萤连忙后退半步:“旁的也就算了,这汤你可喝不了。”
“这是为何?”
“说了你也不懂。”流萤往后看了看:“有事快些告诉姑娘,别叫人看见你了。”
丁钊垂头丧气的跟着流萤进了房间,原以为汤盅里煲的是鸡肉鱼肉,没想到一打开飘在上面的竟然是好些红枣和其他药材。
裴十柒仿佛大病一场,半卧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肩上还披着衣裳。
隔着帘子,丁钊问:“裴姑娘这是怎么了?是病了吗?有没有找郎中瞧瞧?”
明明昨晚见的时候还好好的。
裴十柒难为情的笑了一下:“不是病,只是来了月事。”
这让丁钊瞬间面红耳赤,转过头道:“是我多嘴了。”
“这有什么的,女子来月事是天经地义的事,没必要因此害臊。”说着,裴十柒接过了流萤端来的汤羹。
流萤说:“这是秋光和花瓶用红枣枸杞兑了党参和当归熬的,姑娘若是觉得没滋味,婢子可以去给您添些蜂蜜来?”
“不必了,就这样挺好。”
一小碗汤下肚,裴十柒只觉整个身子都暖起来了,披着衣裳下了地,坐在丁钊对面问:“不知三皇子差你过来所为何事,莫不是文咏招了?”
“招了,亲笔写了证词,还按了手印,这会儿东西已经被殿下好生保管起来了,姑娘放心就是。”
裴十柒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文咏不死在京城,此事还是要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