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牵扯进去,本宫现在需要避嫌,如果陛下有心思见我,他自己便会来找我。”
说话间,宫人来报,说建阳帝已经到了宫门口,正往殿里走。
瑜贵妃露出了一个早就猜到的表情,脸上挂了一副明媚的神情,仿佛不知道京城今日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为建阳帝脱下了外头罩着的斗篷。
更衣后,瑜贵妃拿出一碟子点心搁在建阳帝面前:“晌午时臣妾亲手做的,这会儿还新鲜着。”
建阳帝尝了一块,点心表皮微酥,不甜不腻。
“也就你乐得清闲,外头都闹翻了天。”建阳帝说道。
瑜贵妃装作不解道:“怎么,外面有什么热闹事?”
“你母家四妹,今日去了长公主府。”
瑜贵妃眉头轻皱,有些委屈道:“上一次四妹和郡主起了争执,臣妾已经骂过她了,叫她不准再和郡主起冲突,也不准再去长公主府,没想到四妹竟然这般不听话!”
“倒不是你四妹又惹了什么事,她这次去公主府也是收到了皇姐的帖子。”建阳帝叹了口气,虽然不想说太多,可此刻的他憋了满腔的火气,急需要一个把心里的苦闷倾诉出去的地方:“皇姐今日的所作所为,可真是令朕寒心啊!你四妹也算是个见证者,你可要告诉她,不准出去乱说话。”
“陛下的意思,臣妾明白了。”瑜贵妃低垂着眉眼,对于建阳帝的话不问也不提,绕到建阳帝后头为他松了松肩膀。
建阳帝拍了拍她的手:“你不好奇长公主府上发生了什么?”
“陛下想说自然会说,不过臣妾瞧着陛下眉头紧锁,想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既然如此臣妾又何必追问,平白让陛下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你啊,总是这么体贴又懂事!”建阳帝那颗被亲姐姐伤了的心在瑜贵妃这里受到了宽慰,将宁寿长公主的所作所为说了个大概。
瑜贵妃有些震惊道:“不会吧,此次前去的都是高门贵族家的姑娘,长公主如此行为,岂不是无差别杀人?”
“朕就知道,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过不了多久你也会知道的,你四妹也牵扯进去,差点得了彩头,想来你会后怕,所以先来告诉你一声。”
瑜贵妃仿佛失了魂魄,站在建阳帝的身后久久不语。
建阳帝安慰道:“别怕了,这件事朕已经解决过了,打了皇姐的板子,让她日后安生些,安安稳稳的将这个年过了,接着就打发她到封地去,眼不见为净。”
“陛下这么做,倒是会让外人计较您不顾及手足情分。”瑜贵妃看似是在为宁寿长公主开脱,实际上她的表情却十分委屈:“您这般英明,不藏私不偏私,外人若是如此议论,臣妾可都要替您打抱不平了!”
这番话对建阳帝十分受用,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又尝了一块点心:“皇姐是帮了朕不少,这些朕承认,可朕对她的耐心是有限的,容不得越来越过分,不知收敛,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了。”
“陛下,长公主伤的可重吗?有没有让太医看过?封地遥远,可别因此事落了病根,到了封地再想传太医瞧身子便不可能了。”瑜贵妃关心道。
建阳帝有几分诧异:“上一次你四妹和漾春动手,皇姐挑唆你与朕的关系,还让朕将你四妹打死,这些事你不计较?”
瑜贵妃淡淡一笑:“这有什么计较的,长公主和郡主身份贵重,本也是四妹的错,惩罚她也是应该的。况且长公主身为人母,站在母亲的角度,她当然想重责打她女儿的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陛下心爱臣妾,不舍得重责臣妾的亲人,又何来挑唆一说呢。”
这样懂事听话善解人意的姑娘,建阳帝心里越发怜爱,将瑜贵妃搂在怀中,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肩膀:“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皇姐每每进宫都是替皇后说话办事,还经常给你脸色看,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放心,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一个内侍进门,同建阳帝说给言若敏诊治的太医回宫了。
建阳帝松开了瑜贵妃,坐直了身子问:“言家那丫头怎么样了?”
“回陛下,毒性已解,不过太医说了,若是再晚上半个时辰,毒性渗入进去,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建阳帝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那些个年轻丫头和皇姐什么仇什么怨,值得她下这样的狠手!”
瑜贵妃说道:“别说是长公主了,就是臣妾瞧着那些花儿一般的姑娘,也羡慕她们年纪正轻。”
“可你羡慕,对她们如对你妹妹那般,是爱屋及乌,她却是嫉妒,恨不能将那些花儿都拔了踩了。”建阳帝对宁寿长公主越发不满:“这些年,朕也实在是太过骄纵她了,等她去了封地,京城想必会安生不少。”
言家府邸中,言若敏死里逃生,正躺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经历这么一件事,只知道自己一脚踩进了阎王殿,险些逃不出来。
因为言夫人到皇宫大闹,促使建阳帝惩罚宁寿长公主的事,瑞王打着看望的名义,实则是来到了言家,威胁恐吓言鸿泽。仟千仦哾
“你小子如今是真出息了!”瑞王不满道。
言鸿泽也有些生气,在瑞王面前却也不敢表露:“母亲是长辈,她想进宫去找陛下要说法,我哪里拦得住。”
“你!”瑞王说道:“你可知,那匣子里的蛇,是皇姐为了对付梁国公府那个丫头放的,谁知你妹妹那样没运气,怪不得旁人!”
这个消息让言鸿泽一时有些震惊。
但他马上回过神来,不解的问:“这怎么可能?既然是游戏,便会有输有赢,哪里会有人猜到一定是那个裴十柒赢得彩头?长公主这个局设的实在是不高明。”
“那裴家丫头的父兄是什么人?那是个十分地道的武将世家,别说旁人,就单说你,在那死丫头面前都吃了多少亏?比射箭京城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姑娘绑在一起也不如一个裴十柒!”
言鸿泽这下彻底反应过来:“可为何最后拿了彩头的会是妹妹?”
“这便是裴十柒的聪明之处了,想来是她怀疑皇姐有什么行动,因此故意输了那几局,还将你妹妹推了上去。”
“我妹妹的箭法我了解,方才我还在想,一向只对琴棋书画精通的妹妹,何时对箭法有研究,命中靶心那么多次,想来这里面也有裴十柒的功劳吧?”
瑞王认同了言鸿泽的话:“这里头的事,估计只有那臭丫头自己明白。但本王今日前来,是要告诉你,皇姐并非要与言家为敌,我们两拨人都是受了裴十柒的算计!”
这种时候如果内斗,那就正中裴十柒下怀。
瑞王当务之急,是改变建阳帝的心意,将宁寿长公主留在京城不去什么封地,可没有闲情逸致和言家人斗。
言鸿泽也被他说通了,一拳头砸在手心:“看来就是如此了!裴十柒这贱人,我多次想要杀她也不曾得手,看来她还真有些能耐!”
“你也要当心些,裴十柒能选中你妹妹做她的替死鬼定然是有原因的,没准儿她还要害你呢。”
说到这次,言鸿泽无端想起额头被留了一抹青色的苏云蓝,和凭空消失的孩子。
他心里不免有些害怕,点头道:“您的话我记得了。”
“至于裴十柒,本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杀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这一次本王务必要得手。”
烛光将瑞王的半边脸照亮,另外半边脸则隐于黑暗中,象征着他人前的模样,和人后阴狠的样子。
之前想要害梁国公府却不成功,马家、瑞王都吃了个大亏,马家还丢失了多年培养的眼线,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严重的打击。
瑞王活到这个岁数,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他的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只想杀个人出出气。
而这个人,就是将他姐姐陷害了的裴十柒!
夜深人静,裴十柒正在泡澡,流萤出去换水的工夫,裴十柒忽然听见屋顶有瓦片碰撞的微微响动。
她几乎是瞬间跳出了浴缸,扯了自己的衣裳躲到屏风后头换好,拿着一把切水果的小刀,警惕的看着屋顶。
屋内仿佛没有人一般,安静的可怕,屋顶也再没一点动静。
可裴十柒不敢放松警惕,她看向门的方向,听见了流萤将水搬回来的动静,只怕流萤会有危险。
然而不等她出去,身后的窗子被人一脚踹开,躲避不及的裴十柒被踹倒在地。
冲进来的男人手持双刀,刀刃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黑色的布上是一双狠厉冰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裴十柒。
裴十柒迅速爬起身来,握紧了手里的刀,却听流萤在外面忽然问起:“姑娘,什么声音?您还好吗?”
说着,她放下了手中的水桶,拎着裙摆快步往台阶上跑,一把将门推开。
当她看清屋里的情况后,吓得一声尖叫,黑衣人为了不让她出声,抬起袖子想甩出暗器。
裴十柒担心流萤受伤,一脚提起地上放置的小杌子,这是刚刚流萤坐过的。
小杌子转了几个圈,将两扇门砸的关闭,流萤被关在了外头。
前脚门关上,后脚黑衣人的暗器就甩出并且钉在了门上,其中一支钉在了门缝,可想而知若是门没有及时关上,流萤此时怕是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你是什么人!”裴十柒抬刀抵抗,质问道。
黑衣人手持双刀,两把刀弯弯曲曲,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他冷冷的回应道:“来要你命的人!”
说罢,黑衣人举起一把刀来,狠狠的砍了下去,裴十柒连忙转身闪开,刀子砍在柱子上,留下了十分骇人的痕迹。
若是被这把刀伤一下,不说当场毙命,恐怕也要缓个一年半载。
“我与你无冤无仇!”裴十柒边说着,边找寻着趁手的武器。
手里的刀子还没有手臂长,根本无法与黑衣人抗衡,这实在是不划算。
“少废话,拿命来!”
黑衣人上前两步,出刀极快,裴十柒左躲右闪,后腰抵在浴桶,猛地往后仰倒,随着她下腰躲避开黑衣人刺来的一刀,长发落入水桶,裴十柒则趁机伸手捅向黑衣人的眼珠子。
这举动让黑衣人下意识闭眼,裴十柒看准机会,一刀划在了他的手腕上,让他被迫掉落了一把刀,接着被裴十柒一脚踢至一旁,一骨碌滚过去将刀捡了起来。
现在这样,两人算是势均力敌了。
黑衣人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果然是个鼠精鼠精的贱人,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裴十柒不敢再回话,心里只祈祷着流萤能快些将两位哥哥喊来。
那黑衣人又扬起刀来,猛烈的进攻着,虚虚实实,让人难以防范,裴十柒提高警惕不敢有所怠慢,边打边退,退到了墙角无处再退时,顺势一刀刺向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后退半步,裴十柒的刀子猛地向上挑起,让黑衣人往后跳了两步。
裴十柒看准机会,掷出了另一只手的水果刀。
然而那刀子被黑衣人一刀打落,猛跳一步似乎要将裴十柒剁碎一样,身形狠辣力道也强。
正当此时,窗外飞进一把剑,剑从黑衣人的身后刺中,刀尖被裴十柒瞧见,认出那应该是薛骋的剑。
薛骋从窗子翻了进来,利落的拔出剑来,问道:“你没事吧?”
裴十柒摇了摇头:“你怎么会来?身上的伤可好了?”
“长公主府的事闹的人人都在议论,我猜到此事是你设计的。”薛骋说到此处,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向了门外的方向。
裴十柒也听清了急切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的哭声,哭声里满是担忧。
薛骋跳出窗子蹲着隐藏身形,裴昭行一脚将门踹开,一剑直指屋里:“谁要伤我妹妹,先过了我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