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来传话时,裴十芳正在霁月居中,裴十柒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头也不抬的同裴十芳说道:“听见了没?家里来了贵客,父亲不叫我们出去。”
裴十芳一听来的是位王爷,立马来了精神,语气近乎哀求道:“好堂妹,这位四皇子是什么人啊?”
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裴十柒抬起头来:“四皇子在朝中不算受重用,他的母妃不得宠,处境并不算好,你若是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只怕是会落空,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省吧,牢记肚兜的事给我们家惹了多大的麻烦,别再丢裴氏的脸。”
这一番话将裴十芳数落的脸色泛红,手指尖都在颤抖。
凭什么?她也是裴家的女儿!
只因她是二房所生,只因她父亲命短,她就要落下个无人照料,连婚事都没人做主的地步。
而裴十柒只因托生到了一个好肚子里,就成了身份尊贵的梁国公府独女,这哪里是公平的。
裴十芳耐着性子说:“堂妹啊,怎么说我也是姓裴的,我若是嫁的好,对你和叔父他们也是有帮助的。”
裴十柒笑了笑:“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十芳眼皮一抬,有些不悦:“一见面你就数落我,我也知之前很多事我做的不对,可我已经悔改了,难道想让叔父出面给我找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赶紧将自己嫁出去也有错了?我母亲是个内宅妇人,没什么人脉也没攒下什么,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要靠叔父的。”
“那我就把话放在这儿,我父亲已经在给你相看亲事了,对方人品定然是好的,家境也不会差,你等着就是。”
裴十芳着急道:“那也好歹让我知道是谁吧。”
一句句的磨着裴十柒的耐心,她将手里的半把瓜子扔回了盒子里,抬起头看着裴十芳:“我告诉你,我们裴家人不欠你的,给你找亲事那是看得起你,你要是觉得我父亲给你找的亲事不满意,那你现在就滚。”
说完,裴十柒又想起薛延此刻正在府中,又说:“算了,你还是在此坐坐吧,等这位四皇子离开你再滚。”看书溂
“你真是过分。”裴十芳深吸一口气,却也不敢真的将裴十柒惹生气了,只能委屈道:“你这屋子里都是炭气,闷的我头疼,我出去透透气总成吧?”
裴十柒看向画屏:“将窗子打开,她想透气就让她透个够。”
“你!”裴十芳被气的额头都皱出了几道深痕。
“昨晚我没睡好,再回去睡一会儿,这期间还请堂姐留在霁月居,不要出去丢人现眼,否则我霁月居的下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到时候堂姐磕了碰了的,可别同我嚷嚷。”
裴十芳藏于袖中的手攥紧成拳,看着裴十柒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气的牙根痒痒,偏偏她什么也不如裴十柒。
家世也好,相貌也罢,裴十柒都是碾压她的存在,而且脚下还是梁国公府,是裴十柒的地盘,之前裴十芳在这里吃的委屈她还没忘。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十柒回床躺下,光天化日的就睡起觉来,哪家的大家闺秀会这么干?
但她这也是心里嘀咕,嘴上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的,看着画屏、银烛二人围在她身边,好像她敢多动一步就要将她如何一样,气的她干脆扭过头去,一把把的吃瓜子喝茶。
薛延进到府中后就开始四处看,想找寻裴十柒的身影,可梁国公却在此时问他:“四皇子在看什么?”
“啊?”薛延回过神来,指着院中种着的两排松柏说:“这树长的可真好。”
这短短的一句话,暴露出了薛延此行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梁国公眨了眨眼睛,顺着薛延的话说:“天气越冷,颜色就越青翠,夏天时瞧着反而没冬天好看。”
薛延意有所指的说:“是啊,夏天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十分热闹,又有谁能注意到终身翠绿的松树呢。”
他这话看似是在说树,实则是在用松树比喻他自己。
他总觉得自己不能出头是因为其他人风光太盛,狠狠将他压着让他喘不过气,还是要等到冬天,其他的花啊树啊该枯的枯该谢的谢,他的好就有人能够看到了。
梁国公做了个请的手势,迎着他进了长廊往屋内走:“四皇子来的匆忙,府上还未准备茶水,不知四皇子平日里喜欢喝什么?”
薛延淡淡笑了一下,摆手道:“什么都成,哪怕是杯白水喝起来也是有滋味的,国公爷看着办就是。”
梁国公看向下人吩咐了两句,接着又问:“四皇子登门的次数可不多,想必没有什么正事也不会来访,不知您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啊?”
“东边战事吃紧,国公爷曾指导过那里的兵士,父皇给我派了个任务,是想进行换防,不知派何人前去好,国公爷觉得呢?”
梁国公点了点头:“陛下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派给您,可见是重用您啊。”
其实这件事梁国公知道真相,建阳帝暗中将此事交代给了瑞王,明面上却是一副头痛,让朝臣继续商议。
宁寿长公主的错事接连被掀,建阳帝不由担心会有言官御史将目光再放在瑞王的身上,所以自然不敢让瑞王露出来。
薛延说着说着有些心虚,说道:“此事父皇并不打算声张,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还请国公爷能够守口如瓶。”
“那是自然。”梁国公看着茶来了,亲手为薛延倒了盏茶:“臣才回来不久,回来前打了场小胜仗,后来陛下遣臣回来后,臣就将事情都扔给了一位姓庞的将军,那位庞将军据说是瑞王举荐的,怎么如今还接连战败呢?”
薛延的脸皮有一瞬的僵硬。
他只是想随口诌个理由,好能进入梁国公府的门罢了,没想到梁国公借坡下驴,真的与他借此事聊了起来。
他头皮一硬,只能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了解,毕竟我与那位庞将军与瑞王皇叔都来往不多。不过国公爷您常年带着将士外出征战,胆识和经验都是无人能及的,庞将军不如您也是正理。”
“四皇子这话就是谬赞了,臣上了年岁,还一身的伤病,陛下就是关切我的身子才下旨召臣回京的,想必也是信任庞将军的能力。”梁国公说到此处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不过若是庞将军实在无法胜任,其实朝廷还有许多将领都是可以的,毕竟东边战事虽吃紧,却并不难破,只要稍有经验的将领过去,便会化险为夷。”
他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说瑞王推举的人是个花架子,纸上谈兵估计都谈不明白。
薛延不了解这些,他也压根没领兵打仗过,所以越说越是心虚,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对面的梁国公还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薛延只能硬着头皮说:“您这府上炭火真足,我这热的厉害。”
“四皇子勿怪,臣怕怠慢了您,还特意让人添足了炭火,没想到会热到您。”梁国公给下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搬了个炭盆出去。
眼见把话头从战事上引到了梁国公府,薛延的心落下了一半,问道:“怎么没见两位公子和裴姑娘?”
梁国公眼睛微眯,一抹微不可查的警惕从脸上闪过:“四皇子怎么问起他们了?”
“您的大公子和我年岁相仿,是上马提枪跟您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我实在是佩服。您的女儿裴姑娘更是女中豪杰,前阵子随三个去查疫症的事,做的好极了,百姓们都在称赞,说巾帼不让须眉呢。”
“男儿身上自有保家卫国的责任,臣的两个儿子皆不敢放松,每日不是上学堂就是在演武场,与其他人一块儿练习着,期待能为朝廷再次出征。”
“那裴姑娘呢?”薛延又一次将话题扯到了裴十柒的身上。
梁国公坐直了身子,语气有些发冷:“四皇子今日来的不巧,碰见亲族女儿来找她说话,两个姑娘此刻正在院里绣花呢,怕是不便来见四皇子。”
“国公爷可真是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敢贸然见裴姑娘啊。”薛延看出了梁国公的警惕和不悦,接着说:“不如您带我去演武场转转吧,我和两位公子切磋一下?”
“四皇子身子金贵,不像他们两个自小摔打惯了,真切磋起来那处处是杀招不懂掖着藏着收着力道,还是算了吧。”
话虽这么说,梁国公却巴不得薛延能去。
果然,薛延为了证明自己今日的目的干干净净,非说要切磋,还一脸不怕死的说:“我也是习武之人,摔打那是正常的,国公爷无需担忧。”
“那成吧,臣让下人准备一番,这就带您过去。”梁国公面对着薛延时,满脸都是笑,可转过头来对着下人却说:“告诉那两个臭小子,四皇子处处打听十柒,待会儿切磋不准给他活路,让他知道知道我们梁国公府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