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仲博究竟是怎么当上的这个禁军统领,真相呼之欲出,不用众人多想。
裴十柒看向丁钊说:“此事三皇子想必心中有数,宁寿长公主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丁茂峰、潘仲博来往,肯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还请三皇子能够多多盯着,以免我们漏了什么消息。
“放心吧裴姑娘,我们家殿下吩咐了,有什么情报第一时间与你共享。”丁钊回头喝了流萤送过来的一杯热茶:“那我就先走了,裴姑娘好好休息。”
看着丁钊离开后,裴十柒陷入了思考,许久没有再说话。
建阳帝手下并非没有可用之人,可这些年来他太过信任宁寿长公主,使得宁寿长公主与瑞王暗中培植了许多的人手,朝中包括文臣武将他们都有接触,若是这一次宁寿长公主不主动找潘仲博等人,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他们同宁寿长公主也有往来。
因此裴十柒觉得宁寿长公主被逼进绝路,定然要想办法翻盘,而这翻盘的办法只有一个。
她敌不过皇权,建阳帝让她死她根本活不了,所以将建阳帝反了是唯一的出路。
这个想法一冒头,裴十柒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手不当心碰倒了旁边的茶水。
“姑娘这是怎么了?”流萤关切的问:“可是有不舒坦的地方?”
“没什么。”裴十柒回过神来,站起身说:“拿斗篷,我要出门。”
流萤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夜里太冷了,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明天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不,我是去见父亲,我有话同他说。”
梁国公因为常年在战场上,落了一身的毛病,每每到寒冬腊月,身子都不爽利,早早的用热水泡了脚,膝盖和腰上敷上了厚厚的药膏,倒在床榻上看书。
外头的下人说裴十柒来了,吓得梁国公一骨碌爬起身来,抓了个衣裳穿好,手上的书早不知道被扔到了何处去。
“十柒,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梁国公笑着看着女儿说:“夜里风大,还穿的这样单薄。”
裴十柒没说其他,直接说起了正事。
“父亲手中可用的兵大约有几人?”
这个问题将梁国公的眉头问的皱起,顿了顿才问:“十柒问这事做什么?为父回京后,兵符就要交由陛下保管,为父没有手持兵符的权利。”
“陛下手中有兵符,可兵符能召来的官兵,可是即刻就能到的?”
梁国公想了想:“不成,最近的也差不多要两天的路程,你问这个干什么?”
裴十柒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父亲,三皇子同女儿说,宁寿长公主拉拢在京当差的武将,他们手上可用的人都在京城,恐怕是要造反啊!”
梁国公眼睛一瞪,有些怀疑:“这怎么可能呢?虽说宁寿长公主是得势些,但她毕竟是一介女流,从前为父也没听说哪个在京职位显赫的武将和她来往密切,哪里会帮助她这样危险的事?会不会是三皇子听错了?”
“女儿也不敢说是错是对,其实这些都是女儿的猜测,但女儿心慌。”
太子病弱,苏家的仇还未报,建阳帝不能就这样死了。
虽然裴十柒的话没说清楚,但好在梁国公是个聪明人,他从这话里头听出了些问题来。
“宁寿长公主在言家做的事,为父也有所耳闻,加之上一次梨花村的疫症,和道观的事,陛下对她早就没了耐心,处死她是早晚的事,难不成她就是因为这个怀恨在心,准备造反的?但为父还是觉得奇怪,怎么说她也是一介女流,就算她杀了陛下,难不成朝中大臣还准许她做皇帝不成。”
这话点醒了裴十柒,令她猛地抬起头来。
是啊,她怎么从始至终都忘了一个人呢。
瑞王和他这位姐姐,好的像穿一条裤子的,他姐姐做坏事从来都带着他的份儿,这一次若真是造反,又怎能不带着瑞王。
况且她与瑞王关系密切,又是亲生姐弟,皇位宁寿长公主坐不成,让瑞王来坐也是一样的。
她看向梁国公说:“父亲,只怕此事谋划的人不止她一个!太子体弱多病,不知还有几年活头,其他皇子这些年被打压的实在不少,若长公主真的成功造反,朝廷里外没一人可以翻盘,到时长公主扶持同样是皇家血脉的瑞王上位,又有谁能反对呢!”
这话也让梁国公回过神来,手随意的放在了不知何时被扔到床沿的书上,轻轻的用指甲剐蹭着:“若是有瑞王相帮,那你的话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女儿想问问父亲,若是宁寿长公主真的寻了在京述职的高官武将,联合起来造反,父亲可有能力抵抗?”
建阳帝不信朝臣,哪怕是战功赫赫的裴晟,在他面前也得不到半点信任,每次出去带兵打仗回来后,都要马上交上兵符,绝对不让兵符在他的手上放置时间多一刻。
所以别看梁国公能够领兵打仗,但他现在手下并无得力的兵将可用。
“不然咱们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陛下吧,让他把兵符给我,好能让我调兵遣将,阻止长公主啊。”梁国公想了想说。
听他这么说,裴十柒便明白他手下并没什么能用的兵,否则也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兵符了
“恐怕不行,陛下心思重,又是个多疑的性格,父亲难道忘了当初的苏家?”裴十柒顿了顿:“若是没有一点证据,贸贸然的同他说起此事讨要兵符,他反倒是以为父亲您包藏祸心,想要骗取兵符。”
“我拿这事骗他做什么。”梁国公有些没耐心了:“不然该怎么办呢?禁军还有几万人,可他们只管皇宫,不管民间,若是叛军打进来烧杀抢掠,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
裴十柒默了默,最终说道:“恐怕禁军已经是长公主的人了。”
看女儿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梁国公慢慢站起身来,眼神始终落在裴十柒的身上。
最终他问了一句:“十柒,你同父亲说实话,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事已至此,裴十柒也只能实话实说。
“三皇子的人给女儿传话,说是宁寿长公主将家里用来采买的马车放出去接人,接的是潘仲博和丁茂峰,这两人皆是手下有兵又在京城就职的,若是正当往来大大方方的,哪里会有人怀疑他们?偏她那般鬼鬼祟祟,肯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梁国公将手背在身后,慢慢的在屋子里头一圈圈的走,心里考虑着自己能用的人。
“丁茂峰手下大约三千精兵,京外还有两万余人,是用来保证京城周边安全的,对于他,为父倒是不曾看在眼里。可这个潘仲博却不同,他手握两万禁军,时刻守在陛下的身边,想要对陛下出手简直是易如反掌,而且上一任禁军统领把他们练的非常好,只要他们这些禁军拿下皇城,为父就是手握十万大军,也未必攻的进去啊!”
看得出来,梁国公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裴十柒说起话来就没顾及许多了。
“京城现在的武将不多,手下有兵的更是少的很,女儿怀疑长公主手下能用的只怕不止这二人,父亲可有能联络的,可以抵挡此事?”
梁国公觉得头疼,坐下来说道:“这潘仲博的父亲靖川侯,曾与为父上阵杀过敌,为父还曾救过他一条命,只是他那次被敌军砍伤了腿,不能再领兵打仗了,为父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若是好生劝劝他,或许他可以管住他儿子。”
“父亲,现在这个时候,不能打草惊蛇。”裴十柒提示道:“潘仲博是靖川侯的嫡长子,他这样的作为,靖川侯也不见得丝毫不知,万一他知晓此事却选择全力想帮,父亲贸然过去提起,只怕他会杀人灭口。”
“靖川侯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梁国公说道。
“那万一同女儿所说的一样,靖川侯当面应承了你,回头却将此事告知给他儿子,事情被提前,我们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这可如何是好。”裴十柒担忧道。
梁国公看向了窗外:“若真是那样,我便杀了靖川侯,就当为父认识他这么多年,是瞎了眼吧!”
“父亲心里有数就行。”
“最近为父会多想些法子,联络一些旧友,能够在关键时刻借上力的。无论你所说的事是真是假,为父都当做真事来做,只盼着此事是一场误会。”
要变天了,外头刮起了冷风,夹杂着雪片簌簌的打在窗子上,细微的声响却听的人心里及其烦躁。
第二日,梁国公踩着昨晚下的雪,来到了靖川侯府。
靖川侯生有两子一女,小儿子在京外外任,女儿也嫁到了京外去,妻子早亡家中只有两个身份不显的妾室,偌大的院子显得他一人有些落寞。
听闻梁国公过来,靖川侯当时就笑了,让下人推着他过去。
“裴兄,真是好久不见啊!”靖川侯招手道:“我这腿脚不方便,裴兄也不想着来看看我,真是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心里头不好受啊!”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梁国公笑着在靖川侯身旁坐下,打量着他的腿:“还不能站起来吗?”
靖川侯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叹了口气:“刚开始的那大半年,我连翻身都要靠人,现在虽然还站不起来,却能坐着吹吹风晒晒太阳,让人推着在园子里走动一番,我已经觉得非常不错了。”
“你倒是肯知足,只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宫里的太医都是妙手,你可有让太医再来瞧瞧过?”梁国公试探着问
“当然瞧过,上个月陛下还请了一位太医过来。”
听靖川侯这么说,梁国公眯了眯眼睛,看着他那一脸憨笑实在不像掺了假,对建阳帝也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怎么说靖川侯也是同他出生入死,一起保家卫国的人,梁国公不愿相信他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要谋反,却不加以阻拦。
于是他故意提起了苏冶:“五年前,你我还有苏兄一同迎战金渝,那场仗可打了六个多月,金渝二十万大军,而我们只有八万,连我们这几个领兵的都得杀出去,可实在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闻言,靖川侯也低下头来,神情略带一丝感伤:“多亏苏兄有勇有谋,想了许多法子,巧妙的化解了我们兵力少的事,只是当时若是陛下肯多拨出些兵来给我们,想来我们也不会这样。”
说着,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
梁国公继续说:“当时兵力紧张,南方的暴雨引起暴乱本就需要兵力镇压,京城内也少不得兵士,陛下怎会把剩下的兵给我们拨来?不过你的话的确,若是兵再多些,也不至于让你杀出去,毁了一身的功夫,差点把命都丢了。”
许久没人和靖川侯提起苏冶,靖川侯低下头,叹了口气:“那时我记得三根长矛同时刺中了我,敌军一刀砍中我的大腿,我都以为觉得活不成了,是裴兄骑着马用绳索套住我,将我一路拉回,苏兄在后头为我们断后,只十余人迎战对方八十几人,若不是你们二位兄长,我这条命恐怕早就丢在那儿了。”
“苏兄死的冤,你我也都明白。”梁国公往前探了探脖子,声音压低了一些:“只是苏兄并非死的不明不白。”
“此话怎讲?”靖川侯睁大眼睛说:“我也知晓苏兄是被人陷害,可究竟是被什么人,又是如何害的,我想不通啊!”
梁国公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苏家出事时他不在京城,靖川侯因为伤没好,连路都不能走,二人对当年的案子都所知甚少。
“具体什么人,我心里是有数的。你常日在家养身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怕不知如今的京城有多热闹。”
“裴兄此话怎讲?”
“咱们陛下那位好姐姐,可给皇室丢了大脸,而且我怀疑,陷害苏兄的人里就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