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仲博的突然消失,建阳帝明白怎么回事,裴十柒等人更是清楚真相。
只是宁寿长公主不知道,只当潘仲博是胆小之人,想要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瑞王有些担忧:“潘仲博这么个胆小如鼠的性子,不会将此事告诉给皇兄吧?”
“不会。”宁寿长公主对此很有自信:“若是皇帝现在知道了真相,还能有我活着的份儿吗?”
“丁茂峰的人已经陆续进京了,只是缺少了潘仲博这一环,此事行起来并不容易,宫里的兵马控制不得,我们手伸不进那么长啊!”
宁寿长公主在朝廷之中混迹多年,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听瑞王这么问,她淡淡一笑:“没有潘仲博,还有的是别人,平日里与我交好的那些人,现在也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年宴如期举行,宫中梅花盛开,四处都布置的十分华丽富贵,本应该突出庄严二字,以表皇家身份,但建阳帝喜欢俗物,宫人不得不如此布置。
往年也是这般,每次都哄得建阳帝高兴,所以次数多了众人也就摸清规律了,布置起来更方便许多。
今日来参加年宴的,自然都是皇族中人,薛骋阔别年宴多年,往年的他压根没有进宫参加年宴的机会。
建阳帝与马皇后端坐在上头,下面是太子和其他皇子,薛骋和薛延紧挨着坐,对面是两位公主,瑜贵妃这种身居高位的妃嫔坐在马皇后下面,身份低微的妃嫔是无法参加这种年宴的,只能守在自己宫里。
薛骋留意着殿中的人,当他转头看向薛延时,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三皇兄许久不参与年宴,想必忘了许多规矩,有什么不懂的尽可向我开口,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薛延说着,端起了一盏酒敬向薛骋。
他就是一个笑面虎,薛骋才不会信他的话,但他虽没搭话,却还是端起自己桌上的酒,二人的酒杯隔空相撞,一起饮下。
今日是大日子,薛骋不想和旁人发生冲突,毕竟今日的主角不是他。
看他不理会自己,薛延放下酒杯,往前探了探脖子,试探道:“三哥,你这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没个妻妾啊?要不趁着今日父皇高兴,弟弟我帮你提一嘴?”
薛骋扫了他一眼:“娶妻之事应当父皇做主,我本身并不在意。”
薛延闻言笑了:“那真是可怜了梁国公府的裴姑娘,与你蜜里调油了这么久,却连个名分都讨不到。不是做弟弟的我说三皇兄,而是三皇兄既然招惹了她,就该快些把她娶进门才是,以免旁人打她的主意啊。”
这话里的语气不怀好意,薛骋放置在桌下的手渐握成拳:“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你到了梁国公府?”
“果然是心里头挂念,连我去过她府上三皇兄都知道?还说什么不在意,我看你就是在意的很。”薛延打趣道:“不然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提了吧!”
薛骋转过头来:“我与裴姑娘并无感情,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只是好友知己,没有其他关系,四弟不要随意揣测,以免伤了旁人名声。”
他的话说的十分不客气,薛延面上的笑意一僵,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上头的建阳帝开始说起了往年那套话。
每年的话术都差不多,等建阳帝说完以后,众人行礼叩首,这个年宴就算是开始了。
可令薛延没想到的是,建阳帝端起酒杯喝了几杯酒,就像是喝多了一样,竖着手指虚点了薛骋几下,红着脸笑着说:“老三这段日子给朕解决了很多麻烦事,对于朝廷来说出的力也不少,之前是老三性子太倔,朕有心打磨他,现在看他处处都做的完善尽心,心里也对他十分满意。这样吧,老三的年龄也到了,朕想着给他开府封王,王府已经收拾好了,封号就定牧字如何?”
此话一出,薛延脸上的笑彻底硬成了石头,连马皇后都差点没坐稳,手里捏着的葡萄一个没拿住滚到了地上。
薛骋早就猜到今天会有这么一出。
毕竟他这个爹早就想给他提提身份了,不为别的只为了他能够为朝廷办更多的事,与疼他爱他与什么父子之情无关,主要还是为了利益与名声。
当初中秋节就该封的王位现在才封,薛骋还嫌弃晚了呢。
所以他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叩首谢恩,建阳帝显然是有所准备,一个招手便有内侍端了方盘走来,里头放着的是封王所用的东西,到了薛骋身边时,还用的是牧王殿下的尊称。
“在皇子之中,你是相当有能力的那个,太子身子不好,其他弟弟各有各的长处,自然也各有各的短处,你该多多扶持太子,多多和睦兄弟,日后绝不可再任性妄为,毕竟有了身份日后盯着你的人也会多起来,你要为其他人做个表率才是。”建阳帝又说道。
这话里的敲打之意太重,薛骋眼皮半抬,回答了一句是,转头就看薛延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也是封王多时的人,这身份比我拿的早,怎么瞧着神情像是不服气一样?”薛骋有意打趣道。
薛延摇着头笑了笑:“我可不能和三皇兄比,这大半年来,若不是三皇兄仗着自己头铁命硬,宁寿姑母又怎会落得这么一个年宴都无法参加的结局。”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薛骋搔到了建阳帝的痒处,坚定的要拔除宁寿长公主这根刺,合了建阳帝的心意,这才得了圣心让建阳帝封他为王。
薛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不明白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那些助纣为虐充当帮手的人,往往都是死的最惨的,两军还未开战,先斩的都是这种人。”
说罢,他看着薛延,眼中仿佛有刺扎中了薛延,让薛延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藏住了眼神之中的危机感。
如今看来,宁寿长公主已经不能够继续当靠山,她就要自身难保,瑞王也会被连累。
宁寿长公主这一倒,太子的位置也就难说了,马皇后本身就是个不受宠的,建阳帝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薛骋这样,不见得完全没有动过那个心思。
所以在薛延的眼中,从前的太子,现在的薛骋,都是他要对付的对象。
“三皇兄这话说的实在深奥,做弟弟的可真是听不懂呢。”
话音才落,外头就匆忙走进一个内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喊道:“陛下,不好了,有叛军攻打皇城!”
热闹喜庆的歌舞瞬间被打断,建阳帝站起身来,头上的发冠都抖动多下,不敢相信的问:“攻打皇城?莫不是朕所在的这个皇城?”
他实在难以想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回陛下,千真万确。”
“荒唐!是什么人所为?朕的禁军有两万兵士,他们可有全力抵抗?”建阳帝有些心慌,气的他摔了手中的杯子,一旁的马皇后等人全部跪下。
内侍抬起头来,僵着脖子说:“是丁将军领队,说是有人通风报信,说年宴上有人会刺杀陛下,他是过来护驾的!禁军并未抵抗,因为禁军统领的位置暂缺。”
“不可能!禁军的人朕清楚,就算没了统领也不会像一群没头苍蝇一般!”建阳帝瞪大了眼睛:“什么刺杀,分明是造反!来人呐,传禁军指挥使,让他带兵全力抵抗,绝对不许丁茂峰那个逆贼攻进来。再派人去宫外通知裴晟,让他领着兵马速速来护驾!”
薛骋见此机会,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所知,裴将军的兵马都在京外,就算他带着几百府兵赶来护驾,怕是也敌不过丁茂峰那训练有素的兵士啊!”
“你不说朕都忘了此事。”建阳帝焦急的在心里头清点着可用将领的名姓,找来找去竟然找不到一个放心的,最终又说:“朕相信裴晟,就让他带着府兵来吧,朕有两万禁军在,不怕他丁茂峰攻的进来。”
几人高的宫门若是说破就破,那他住的地方岂不是充满了危机?
座位中的人皆在窃窃私语,建阳帝坐在上头,两只手攥的紧紧的,脑袋里疯狂哦暗算着此事的蹊跷。
丁茂峰把持着守在京外的兵,想从远处调兵进来显然是不靠谱的事,没想到自己往日信赖的朝臣,如今却成了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刀!
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丁茂峰?若无人带领,丁茂峰没那么大的胆子!
建阳帝猛地抬头,看着内侍说:“出去,给朕查清楚,丁茂峰那逆贼是受何人指派,或者说是什么人告诉他朕会遇刺的!”
内侍去而复返,这下比方才更慌了许多,哆嗦着嘴唇说:“陛下,大事不妙,禁军已将宫门打开,丁茂峰带着兵攻进来了!”
一句话,让建阳帝没忍住跌坐在位置上,缓了好半晌才用力的拍了拍桌案:“保护朕多年的禁军,竟然主动给逆贼开了城门?”
“他们说是禁军指挥使吩咐的,大殿之中的确有刺客,允许丁茂峰率兵进殿抓捕刺客。”
这下建阳帝实在是没忍住,双手一用力掀翻了桌子,高声道:“胡说八道!朕就在这儿,看哪个刺客敢行刺!况且就算真有刺客,什么时候论到他一个驻守城外的进宫抓刺客了?禁军的人都是死脑子吗!”
一个不详的讯息萦绕在所有人头顶,马皇后担心的看着一眼自己的儿子,接着去抓建阳帝的衣袖:“陛下,这只怕是不好啊,不能是丁茂峰和禁军的人串通起来,要逼宫造反吧!”
“你个后宫妇人,休在这儿胡说八道,凭他们能翻出什么名堂,不过是一群逆贼!”
建阳帝话是这么说,其实他此刻的心已经乱做一团,看着马皇后的眼睛透出了一些意思。
马皇后领会了他的意思,进而又劝说道:“陛下,您的龙体要紧,可不能不将此事当成小事。依臣妾的意思,陛下快快退出大殿,各位皇子公主和妃嫔们也回到自己宫中守着。”
“皇后说的是。”其他嫔妃也说道:“此事骇人的紧,陛下喝了酒又动了火气,快传太医给瞧瞧吧。”
建阳帝这才稍微平复了些,却不敢真的离开,因为他觉得此刻的宫中什么人都不像好人。
一手调教出的禁军,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建阳帝信他们是无辜的,却不信他们不是被骗的。
可现在丁茂峰张嘴就是大殿有刺客,自己知晓内情前来抓捕,听起来十分合理,哪怕有人猜测这是造反也不敢擅动。
看着下头坐着的人,建阳帝的额头冒出了细汗,问道:“裴晟可收到消息了?他人怎么还不来!”
内侍跪在地上害怕的说道:“之前是和禁军一同对付丁茂峰的兵,裴将军的几百府兵也许还够用,可现在对付的是几万人,这哪里是能够的。只怕这帮人在宫外就会被杀个干净。”
建阳帝一想的确是这么个事,抓住自己心腹内侍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
那内侍连忙去书房的暗层之中,拿出了一块兵符。
兵符被交在建阳帝十分信任的宫人手上,让他穿上禁军的衣裳,快些将兵符送去梁国公的手上,因为梁国公的官职要比禁军统领还高,如今又手持兵符,禁军这帮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们只能听梁国公的话。
建阳帝还觉得不安心,忽然他想起薛骋是自幼习武,且功夫极好的人,他伸手一指指向了薛骋:“老三,来,朕脚麻了,你力气大扶朕去后头歇一歇。”
这里是个不详之地,夺去了他的全部安全感,剩下的事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交给裴晟吧,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薛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着薛骋的背影,暗暗的咬紧了牙。
若是他猜得不错,这件事完结以后,薛骋就会彻底踩在他的头上!
建阳帝与薛骋躲到了御书房,许多宫人守在殿外,像是在做这御书房被击溃前的最后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