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死,薛骋的前程便有了光亮,虽然建阳帝还没有颁发旨意,可想来也不过就是这阵子的事了。
关键是,梁国公勤王护驾有功,不止他本人被封赏,连带着他的大儿子裴昭肆也得了重用,建阳帝封裴昭肆为禁军统领。
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这个位置,可十分不容易。
包括一同前来救驾的朱家人,建阳帝也都一一奖赏,该给官做的给官职,该给赏赐的给赏赐,赏了一溜十三招下来,薛延什么也没得到。
他着人打听了宁寿长公主等人的情况,据说宁寿长公主和瑞王已经被下了大狱,就等着年后问斩,瑞王府和宁寿长公主府的主子下人也都没什么好下场,李漾春被送到了京外的庵子里,此生恐怕都无法离开了,至于瑞王的儿女们,大半到掖庭局为奴为婢,小部分则被流放。
马皇后死在了冷宫,人人都说她是自尽的,可薛延明白,马皇后是被建阳帝所杀。
眼看那太子之位近在咫尺,却又被薛骋拦腰夺了去,薛延气的头疼,开始盘算如何将这太子之位夺到手里。
梁国公府一时间热闹非凡,前来拜访和庆贺的人就差把门槛子踏破了,裴昭肆一朝升官,连想结亲事的人都多了大把,这个是自家侄女,那个是自己的亲孙女,都巴不得嫁给裴昭肆。
可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年节还没过完,裴家就向朱家结了亲事,还是梁国公带着裴昭肆和媒人亲自去的,点名要娶朱家嫡女朱玥。
朱玥有些紧张,面对母亲的询问,她羞红了脸,低着头说:“全凭母亲和父亲做主就是。”
“这事同不同意,还是看你自己。”侯爵夫人笑着说:“我方才去瞧了,那位裴公子的确是不错,如今又有了正儿八经的官职,日后也是靠皇响吃饭的,瞧着稳重踏实,相貌也生的不错,你不还和他那个小妹妹关系不错吗?按理说你了解他应当比我了解的多才是。”
朱玥更害羞了,声音很小道:“他怎么还主动提亲了。”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要你一个姑娘家去提亲?”侯爵夫人摸着朱玥的头发说:“你父亲前几日还同我说过,梁国公府这口热灶,现在谁都想烧一把,也不知这大公子能娶谁,结果人家就看中了咱家,也算是你的福气。我女儿若不是优秀,那么多的姑娘还能轮得到你?”
“我父亲是怎么说的?”朱玥问。
“你父亲自然是一百个乐意,但却怕你不愿意,他说了只要你不愿意那此事就作罢。”
“我愿意。”朱玥咬唇道:“我是愿意的。”
侯爵夫人弯唇一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等婚期定下来,我和你父亲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你嫁了这么个顶天立地的好郎君,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仇人处理了大半,还有最重要的建阳帝没有处置。
宁寿长公主和瑞王死期将至,马皇后已经死在冷宫,可建阳帝还活的好好的,马赋祥也依旧活在世上。
马赋祥当初追随到边关,一箭将裴十柒射死,那种箭矢贯穿身子的痛楚,裴十柒现在还能想起来。
所以在晚间时,她换好了衣裳,想去找薛骋再商量一番。
这辈子大概就结这么一次亲了,裴昭肆心里头忐忑不安,夜里难免睡不好,便想来找裴十柒说说话,毕竟朱玥和裴十柒十分亲近,裴昭肆想要问问妹妹朱玥喜欢什么,日后朱玥所住的院子应当如何布置。
然而往常这个时辰不该这样安静的霁月居,此刻却像是没人住一般,安静的很。
裴昭肆感觉不对劲,正屋没有人,他敲了敲流萤所住的房间的窗子,流萤急忙披上衣裳走了出来。
“三姑娘呢?”裴昭肆沉着脸问:“这大半夜的,她跑哪去了?”
流萤被吓得腿软,结结巴巴的说:“姑娘她去了哪,婢子也不清楚。”
“胡说,你是她的贴身婢女,她去了何处你怎么会不知道。”一想到这大晚上的人忽然失踪,裴昭肆心里慌的厉害:“外头如此不安稳,逆贼不知道有没有被一网打尽,会不会有人记恨父亲报复妹妹,她突然不见了身影,这是多危险的事?”
流萤和身边的秋光对视了一眼,二人皆跪在地上不吭声。
“赶紧说!”裴昭肆狠狠一跺脚:“打量你们是她的贴身婢女,以为我不会对你们用刑是不是!”
“不是的大公子,姑娘不让我们说。”
“她不让说你们就不说了?她万一在外头遇上了危险,你们可以为她负责吗?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可就没主子伺候了!”裴昭肆气的转头便走:“好得很,你们都是忠仆,我这就告诉父亲去,看父亲如何处置妹妹!”
二人又对视了一番,最终流萤咬了咬牙回答道:“大公子且慢!姑娘是去寻三皇子了。”
裴昭肆停下脚步,眉头微皱道:“找三皇子做什么?”
“姑娘没同我们说,她急急忙忙就出门了。”
与此同时已经到了薛骋家门口的裴十柒十分麻利的翻过院墙跳了进去。
薛骋虽然已经有了王位,但他不日就会被晋为太子,那王府可住可不住,对于薛骋来说,这种小巧的院子住起来更舒坦一些,因此他并没有搬家。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本就没有睡觉的薛骋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向了窗外。
下一刻,一道身影掀了窗子立在外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住进东宫,再想寻你便不易了。”裴十柒进到了屋内,直言道:“那伙人死的差不多了,却还剩下几个,不如咱们趁现在,把他们都杀干净,以免日后麻烦。”
薛骋淡淡一笑:“你可真是个急性子。”
“马皇后被打入冷宫后,我一直差人盯着马家的动静,皇帝虽直言说皇后的过错不连累马家,可马家人各个聪明,马赋祥已经打算跑了,再晚恐怕就抓不到他了。”
不怪裴十柒着急,马赋祥准备了多日,随时都能启程,等他逃出了京城,山高皇帝远,又有谁能成功抓住他。
见她这么说,薛骋也只得同意:“好吧,那我就陪你走这一遭。”
他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佩剑,跟随着裴十柒翻出了窗子,恰巧碰到丁钊。
“殿下,您和裴姑娘要去哪?”丁钊问道:“现在世道乱,殿下的身份不同往前,还是让属下跟着您吧,这样属下也能安心些。”
“不必了,人太多反而容易被人发现,你就在这儿好好守着,我们稍后就回来。”
薛骋这样说,丁钊也不能再劝,只能让开了位置,让二人走了过去。
年后天依旧是冷的,却比前几日舒坦了一些,冷风吹在脸上不再像刀子刮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二人并肩走在雪地中,裴十柒看着薛骋英俊的侧颜,忍不住问:“等你当了太子,会娶太子妃,会有许多的妾室,等你做了皇帝,更是后宫佳丽三千,你到时候会很高兴吧?”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就像她不理解自己为何今晚要来找他。
可能是想在他住进东宫前,尽可能的多见他一面吧。
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否喜欢他,可裴十柒就是想多见到他,和薛骋待在一起裴十柒的心里头暖洋洋的,和薛骋分开时,心里会有小小的不舍和挂念。
杀马赋祥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原本只需裴十柒一个人,可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能让她把薛骋再次约出来,和自己同行。
“我不会有什么后宫佳丽三千。”薛骋看着脚下没有被踩过的白雪,没有多想的落下了一个脚印:“或许我会有一位皇后,但我更想没有。”
他心里的那位,早就死在了沙地上,由他亲手埋葬。
“做皇帝的怎么湖没有嫔妃呢,你指望谁为你传宗接代?”裴十柒试探着问:“至于皇后的人选,你可有想法?”
然而薛骋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想过,也没打算想,或许皇帝能为我安排好,也或许无人安排,日后传皇位也并非是我的儿子才行,皇室之中还有许多为人正直有勇有谋的年轻人。”qqxsnew
他说的这些人,并不包括他的兄弟。
能将事情看的如此透彻,裴十柒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她和薛骋注定不会走到一起了。
也罢,两人联手了这么久,现在走到这一步,不就是当初他们二人期待的那样吗?大仇得报,仇人死的差不多了,奢望其他的实在不应该。
二人刚刚走出这条巷子,忽然一旁的树梢上飞起几只鸟,寂静的夜里传出几声突兀的鸟叫,让薛骋警惕的一抬头。
黑黢黢的树梢上,蹲着一个并不明显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手持弓弩,箭尖直冲薛骋。
在薛骋发现他的一瞬间,箭矢脱手,奔薛骋而来,薛骋推开裴十柒后退两步,那箭矢钉在了雪地之中。
可今晚前来取他性命的不止这一个人。
巷子口围过来七八个人,墙头上也蹲了三个,各个手里都拿着弓箭,眼下这个阵势二人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裴十柒拔出剑来,与薛骋背靠背站着,二人都没有说话,却好像十分有默契一般,一齐冲向了面前的黑衣人。
数箭齐发,薛骋抬剑挡下多支,用力蹬腿跃上半空,翻了个跟头落下重重的踩在一黑衣人的肩膀上,反手两剑取了那人的性命,接着往前猛地一探胳膊,划伤了一人的前胸,手腕一转剑刃顺着伤口刺进了他的胸膛,令他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地上的雪。
裴十柒面对的敌人不多,她解决了自己的敌人后连忙转身想要帮忙,可巷子实在有些窄,几个黑衣人将巷子堵的严实,薛骋在这儿也不能大施拳脚。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刺杀皇子是凌迟重罪吗!”裴十柒沉声低吼。
可那群黑衣人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一心只想取薛骋的性命,甚至无视了裴十柒。
在二人专心对付着眼前的黑衣人时,隔壁院子的屋檐上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独个儿躲在那儿,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可以让他放出手中的箭。
那个机会很快就来了,薛骋站稳了脚步,面前倒了两个黑衣人,身后站着两人,他想往前或者往后一时间都不方便。于是他手指松开,箭矢破风直奔薛骋而来。
裴十柒听见了箭矢的声音,吓得她急忙推开了薛骋,根本顾不得箭是从哪个方向来。她背对着箭被射来的方向,可薛骋被她推倒后却面对着那个方向,眼睁睁看着这支箭将要射中裴十柒。
他猛地起身,将裴十柒按在身下,箭矢与他擦肩而过,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若只是一个小擦伤,薛骋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裴十柒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剩下活着的黑衣人已经举剑过来,想趁机给薛骋一个致命一击。
她挣扎起身,将剩余几人杀了个干净,最后筋疲力竭的她用剑撑着地才能勉强站住。
屋顶的人还在时不时放冷箭,裴十柒将薛骋的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这才发现薛骋已经晕过去了。
她带着薛骋一路走,想要躲开,可走到哪都十分危险,于是裴十柒废了的带着薛骋逃进了一个院子里,这院子是一个死角,箭射不过来,那黑衣人想要成功取了他们的性命,除非亲自过来。
只要他过来了,裴十柒就有机会将他杀死。
可让裴十柒没想到的是,那人压根就不跟过来,裴十柒等了许久,越等越疑惑。当她看见薛骋紧闭的眼睛和锁紧的眉头时,她恍然大悟。
箭上有毒!
薛骋虽受的是轻伤,可毒已经顺着血液进入体内,不用灭口的人过来,薛骋已经是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