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最终还是没有定下搬去京城,若只是他一人倒是好说。但是若他走了,韩杏儿怎么办?就算韩杏儿嫁鸡随鸡,那韩老爹呢?
韩老爹这人性子犟的跟驴似的,自尊心又重,若是也去了京城,是自己单独住呢,还是和大家一起住英国公府?
且不说英国公府适不适合让这么多人都住进去,就算能,那岂不是等于都成了寄人篱下了?这点别说韩老爹了,就是苏默想想都有些别扭。
可要是入了京单独住的话,那跟在武清这边又有什么两样?最多也就是有事的时候,反应能快一些。
可是话说回来了,出事的话反应是快了,可是京城中很可能也是敌人重点经营的地盘,出事的几率也等于大了起来。这样一比较的话,那点优势又等于抵消了。
所以说,若不是是非必要的话,还不如暂时就维持现状。等到时机再成熟些的时候,再考虑举家入京的事儿。
既然暂时定不下来,苏默索性也就先不去想了。第二天给徐鹏举送行,自然少不了送行宴。
也没去四海楼,就在家中摆开桌子,大伙儿围了一起吃。认真说起来,若是论个人感情,苏默觉得倒是跟徐鹏举在一起更舒服一些。张悦和徐光祚总好像差着点什么。
但是若论家里的渊源,则显然英国公比其他两家国公更近些。故而,此次徐鹏举忽然的离开,苏默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有些伤感的。
徐鹏举好似也是如此,这个年才十四岁的少年,整个酒席上耍宝作怪,不但跟苏默、张悦徐光祚等人打闹,甚至跟石悦、楚玉山、胖子等人也是全无形象的混在一起。
八健卒中的老大魏壹不知何时坐到了苏默身边,目光望着那边笑闹的徐鹏举,忽然开口道:“苏公子,多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魏壹不会说话,便以水酒一杯敬您。日后若有用的着小人们的地方,小人们定将万死不辞。”说着,仰头将一大碗酒喝了。
苏默愣了下,随即笑了。举杯轻轻啜了一口相陪,摇头道:“魏大哥可是有话说?那便直说就是,不须这般犹豫。”
魏壹就闷了下,憋了会儿才吭哧道:“咱们这次回去,也……也是没法子。虽说外面看,魏国公位高权重,清贵至极。但实则无时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家老太爷有句话让小的带给您,魏国公和定国公还有英国公都不一样,可为辅,却不可为主。他日若公子真的有需要,魏国公府不是不知恩的。”
苏默怔住,暗暗琢磨琢磨,心中猛然升起明悟。点点头,给魏壹斟满了大碗,举杯郑重的道:“便请魏大哥费心,代苏默向老公爷问安,就说苏默懂他的意思,也尽量不会麻烦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放心。”
魏壹眼中就露出欣慰之色,仰头将酒水喝了,踟蹰了下,又道:“公子,您别怪咱们老公爷,他老人家……是真的不易。”
苏默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摇头道:“魏大哥不必多说,苏默不是个蠢人。话说回来,我与鹏举甚是相得,只盼他一生都如今日般无忧无虑,欢喜快乐,我之愿也。”
魏壹脸上便有些愧然,嗫嚅了几下,闷声道:“多谢公子体谅。”说完,待要起身离开,忽然又站住,轻声道:“我家小公爷此番变化极大,老公爷很是感激。还有,其实小公爷这会儿并不好受,他……他……”
苏默转头看看,却见徐鹏举这会儿又缠上楚玉山,非要楚玉山喝酒。楚玉山满脸为难,却又莫不过脸面,只得饮了,徐鹏举便得意的大笑,举着碗狂饮。
这家伙也是个别扭的,不肯将伤感不舍显露出来,却以这种方式来发泄。想想当日初见他时,这货傲的二五八万似的,看谁都是用鼻孔的,和眼前模样相差何异于天地。或许唯一不变的,仍是那颗骄傲的心吧。
轻声叹口气,拍拍魏壹肩膀,轻声道:“一路好生伺候着,莫让他乱来。”
魏壹就点点头,深深一揖后,转身去了。他也是好男儿,又怎会不懂男人间的友情?小公爷这番北方之行,至少懂得了珍惜,不但老公爷为此感慨,他们这些家臣又何尝不是。
老公爷能让自己悄悄带话给苏默,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表态,也是一种认同。好在这位苏公子不但聪明绝顶,立即就领会了老公爷的意图。最可贵的是,还如此豪迈慷慨,确是值得一交的好男儿。小公爷此番,所交得人啊。
这一次送行宴,因为徐鹏举的发泄,闹的直是厉害,没有人注意到魏壹过来交谈的这一幕。
苏默在得了魏国公的话后,心中也是颇为感念,等魏壹退开后,有心放开来陪着徐鹏举疯一次,结果不等他过去,忽有下人来报,何家大公子何言来访。
苏默一愣,看看满院子的热闹,摇摇头,只得亲自出去迎了。待走到二进门,便见何言溜溜达达早进来了。那架势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这庄子的主人呢,哪有半点客人的模样。
后面跟着的庄丁一脸的为难,却又知道这位爷和自家主人颇有交情,实在不好翻脸,心里这个急就不用提了。
正为难着,一抬头看到苏默迎了过来,不由的顿时面色一变,待要躬身请罪,苏默却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庄丁这才如逢大赦,狠狠盯了何言一眼,转身下去了。
“我说何老大,这里是苏家庄吧?我没弄错吧。”苏默翻了个白眼,挡在何言身前,也不往里让,撇嘴懒洋洋的问道。
何言哈的一声,毫无半点被拒的尴尬,反而亲热的上前攀住他肩膀,大笑道:“讷言,看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什么苏家何家的,眼看着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外道呢,你说是不是?”
嗯?这味儿不对啊。苏默立刻警惕起来,退后一步躲开,斜着眼看他:“我说何老大,这事儿可得掰扯清楚。我这苏家庄咋就和你成了一家人了?外道不外道的,又从何说起啊。”
何言手僵在半空,干笑了一声,惭惭的将手慢慢收回,在头上搔了搔。想了想,忽然正色道:“苏兄,说起来呢,我何家虽非什么大门大户,但也算是这武清能排的上号的人家了。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但是脸面总是也要讲的对吧。”
苏默的警惕就再升一级,瞪着他不接话,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何言等了会儿,见他防狼似的眼神,只好悻悻的咳嗽一声,这才慢悠悠的道:“前几日,承蒙苏兄青睐,将舍妹留宿了几晚对吧?舍妹呢,虽说性子直爽了些,心性活泼了些,为人处事也单纯了些,但终归还是个待字闺中的未婚女子,这些,苏兄承认不?”
“…….苏兄不说话就代表也是承认的,那好,咱继续哈。你看啊,舍妹还是待字闺中的未嫁女子,如今呢,却被苏兄留宿府上好几晚,这让外面如何看待舍妹呢?岂不是明白着告诉大家,舍妹已然是苏兄的房中人了吗?”
“……咳咳,原本嘛,我何家也不算小户人家,嫁女总要有个章程的对吧。但是如今事实已成,生米煮成了熟饭,舍妹又对苏兄情根深种,唉,家门不幸啊,我何家还能说什么?只能忍气认了。”
“…….既如此,那苏兄说说,苏家何家怎么不算一家人了?唉,想舍妹何等人物,相貌端庄、温婉美丽、知书达理、宜室宜家……”
何言一脸的悲痛愤慨,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落着。苏默听的目瞪口呆,嘴巴越长越大,待听到后面一串夸赞何莹的词汇,不由激灵灵打个寒颤,猛地警醒过来。
快停!
一家人?还情根深种?!苏默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飞扑上前捂住他嘴,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咬牙道:“何兄,你确定自己没疯吗?”
何言勃然色变,使劲甩开他,正色道:“苏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等大事儿,怎么会是疯话?你敢说没有留宿舍妹这码子事儿?敢说吗?”
苏默脸都绿了,“**啊!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子真就弄死你十两银子的!你那妹子是在我家里住了两晚,可那是陪着她闺蜜好不好?什么?闺蜜是什么?闺蜜就是闺中密友!懂了没?……..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是未经我这主人允许,强行住入的。就算清誉有损,那也是老子的清誉有损!老子还没找你们何家要赔偿要损失,你们竟然还敢倒打一耙,想来讹我……..我……我……我跟你拼了我!”
苏老师这一刻真是气炸了肝儿了,连脏话都忍不住蹦出来了。尼玛的,就何拉拉那个女暴龙,老子留宿她?我去,我疯了吗我?你这还正儿八经的说什么一家人了,我郁闷个天的!这简直就是逼着哑巴说话,逼着母猪上树啊!
对了,等等!还有后面那什么知书达理、宜室宜家…….我去你个喵喵的!你确定那是描述你妹子的?宜室宜……我宜你个千秋万古大香蕉的啊!
这一刻,苏老师彻底变身暴走了。为了自由、为了生存,更为了那美好的爱情,苏老师不惜一战!
看着苏老师激动到如此地步,何大公子连忙又退开几步,举手大喝道:“停!咱有话说话……”
苏老师满脸的狰狞,怒瞪着他:“说你妹!”
何言就叹口气,点头道:“是,就是说我妹。”
苏默一窒,咬牙再冲。
何言连忙跑开,边跑边叫道:“苏兄苏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且冷静些,冷静些。”
苏老师两手挥舞着追逐不休,奈何实在不是对手,半响终于气喘吁吁的站住,指着几步远一脸无奈的何言道:“你……你…….我……我日,有……有种别…….别跑…….让,让我掐…….掐死你……..算。呼呼……呼呼…..”
何言就摊摊手,耸肩摇头叹道:“你看你,讷言啊,不是为兄说你,你这身手太差,还得练啊。”
眼见苏默又要往上扑,几个苏家庄的家丁也有闻声而来的,知道这亲事暂时是赖不下去了,只得失望的叹口气,摆手道:“好吧好吧,舍妹的事儿先放放,放放再说可以了吧?”
苏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目道:“放屁!我跟你妹就没事儿!放个屁的放放。”
“好吧好吧,那就不放,咱继续……”
“……..来,让我弄死你先!”
“哎哎,这是怎么说的?说放放不行,说不放还不行,你到底要闹哪样啊?”
“我他喵的……我,老子跟你妹没事儿!没你妹的事儿!”
“…….这样啊,好好好,那就先没事儿。啊,是没事儿。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
“哎哎,我说的真的,有正事说。”
“不提你妹?”
“不提,绝对不提了。”何言一脸严肃的承诺。“等说完正事儿,咱们再议。”
“…….啊!给老子死来!”苏老师的厉叫声响彻小院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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