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完全一片的混乱。这就是切科夫斯基出来后看到的景象。
整个营地中,有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的,有私下乱窜忙着抢马匹的;最让切科夫斯基气恼的是,居然还有抱着手儿站在一旁看热闹的……
这尼玛还是军营吗?尤其是最后那拨人,切科夫斯基记得那都是些老兵,平日里对他就是不阴不阳的,不服管束。可是现在什么时候了,这是战场,敌人就在不远了,他们居然在这儿围观。这些混蛋难道分不出点轻重来吗?
“吹号,集合!军法官,军法官呢,竖旗准备,但凡不停号令者,就地枪决!”切科夫斯基脸色铁青,强忍着怒气高声叫道。
库里这个时候却是最机灵的,麻溜儿的传下令去。随着悠长的号角响起,一队斜披着红色缎带的士兵首先到位,呯的竖起一面黑旗,冷着脸漠然的看着一个个士兵。
围观的几个老兵脸色变了,相互对望一眼,略一犹豫,这才慢吞吞的走了过来,默默的站成队列。他们可以跟切科夫斯基阳奉阴违,但是却不敢真的去轻忽军法。
很快,大部分的军卒都集中过来,唯有极个别的倒霉蛋跑的太远,最终被军法官毫不留情的执行了枪决,趴伏在血泊之中。
切科夫斯基掐腰站在队前,冷冷的扫视着面前站的歪七扭八的队伍,强压着怒火冷声道:“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看你们,哪还有半点勇士的模样?你们,简直是莫斯科之耻!你们不配做一个军人!”
队伍中微微发出一阵骚动,但是很快又平复下去,所有人只是冷漠的看着他,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话。
切科夫斯基气的浑身发抖,这是什么,这是冷对抗啊,是对他这个军团长不服的沉默。反了,真是反了!就算自己是靠关系上来的又怎样,那也是这些混蛋的长官!
平日里也就罢了,可是眼下这种时候,他们也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来,这简直是找死!看来自己还是太仁慈了,以至于随便个阿猫阿狗的,都可以跟自己摆脸子。
而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肯定要被人笑死。敌人就要打到跟前儿了,这边竟然还在列队训话,这他喵的简直是千古奇闻有木有?今天的事儿要是再传到伊诺侯爵耳中,又会不会让侯爵阁下认为所托非人、自己无能呢?
杀!必须要狠狠的杀几个立威才行。他如是想着,眼中渐渐泛出凶光。
正在他想要找个由头行凶之际,忽然营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尽皆扭头看去,但见一骑狂奔而入,马上骑士不待下马,便大声狂呼道:“戒备,戒备!来敌不足五里,马上就要过来了…….”
众士兵轰然一声,顿时议论纷纷,多有眼珠儿乱转,暗自盘算心思的。
“镇静!”切科夫斯基大喝一声,将骚动压下。随即抬手一指队列最末一队人沉声道:“火枪兵立即进入射击位,按操典手册执行。骑兵全部上马,随时准备冲击。其他人各就各位,慌乱者,死!”
说罢,看着众人乱哄哄的四散而去,这才转头看向那个斥候,招招手让他近前,沉声道:“士兵,告诉我详细的情况。究竟怎么回事儿,来敌有多少人?”
斥候抹了把汗,急声道:“阁下,来敌具体数目不清,我们只看到最前面被追击的我方士兵,边跑边回身射击,大约有五十人上下。只是场面太过混乱,无法具体确认敌情。但是从我方溃败士兵射击的频率和方向推断,敌方数目至少在我方两倍以上。”
切科夫斯基愣了愣,惊疑道:“我方溃败士兵?他们是哪个大营的?怎么会跑到咱们这边来?”
斥候也是一脸的茫然,只是摇头。你一个堂堂军团长都不知道,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斥候又怎会知道。还有,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赶紧安排人手接应吗,你管他是哪个大营来的呢,先把人救回来再说啊。
切科夫斯基没说话,摩挲着下巴沉思,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摆摆手打发斥候下去,自己大步往旁边高塔上走去。
每处军营都建有瞭望塔,便于观察指挥之用。切科夫斯基决定亲自看一看情况再说,他总有种莫名的危机,让他极为不安。
五里地,若是骑马跑起来,不过抬步即至。就算是用两条腿跑,也不过一两分钟的事儿。待到切科夫斯基登上瞭望塔,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下面的状况了。
那是一群典型的西方人面孔,这让切科夫斯基下意识的大松了口气儿。
倒也不怪他迟钝,虽然这个时代不乏诈降诈门的计策,但都是限于同一种族之间施展。对于此时此地,截然不同的肤色和面孔,却是诈降计的天然阻碍。
切科夫斯基哪里会想到,苏默竟会掌握了一支瑟雷斯战士?毕竟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那样,世界各地人种可以畅通四海的地步。
显然,下面的罗斯人士兵也是同样的想法,眼见这帮“同胞”狼狈的冲到了近前,甚至连想都没想的就高呼着打开营门,将这帮可怜的“同胞”放了进来。
瞭望塔上,切科夫斯基默默的看着,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那股不安和危机感,前所未有的高涨了起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一时想不通,苦恼的甩甩头,伸手接过库里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端在眼前向远处看去。那里,烟尘大起,蹄声隐隐,显然是追兵已近了。
难道是对方会很强大,所以才导致自己的直觉提前感知到了?他默默的想着,一边沉稳的下令,让下面众士兵准备迎敌。这个混乱的关头,谁也没留意,那帮被放进来的“同胞”败兵,此刻正若有意若无意的四散开来,慢慢靠近了大营各处要隘之地…….
十里外,苏默端坐于汤圆背上,手搭凉棚眺望着前方的罗斯人大营。单筒望远镜他也早就制造出来了,可惜这会儿身边却没有。不过好在他此刻的目力,早已远超常人数倍,单只肉眼视距便不弱于这个时代简陋版的望远镜了。
“好极了,他们进去了。胖,传令下去,继续加大鼓噪,声势越大越好。还有,通知虎子他们,见机行事。”他一边望着,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胖爷嘿嘿阴笑一声,应喏去了。
不多时,另一边暗藏在侍卫中的佛朗西斯科最先看到了胖子的身影。眼见胖子打出了个隐晦的手势,目光微微一亮,不动声色的靠近庄虎,轻轻一碰他手臂。
庄虎斜眼看了他一眼,顺着他努嘴方向瞟去,眸子微微一缩,随即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
“所有人准备,保护好别吉和各位贵人,大军就要发起攻击了。”他大声招呼着,脚下却有意无意的带着众护卫将通道让开。
图鲁勒图一脸纠结,翻身站到马上眺望着。按照她的心思,这会儿自是当奋勇争先,带头先杀过去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堂堂蒙古的别吉,怎么可以落于人后呢?
可是再一想到苏默坚决的态度,不由的却又泄气起来。那个汉家郎可是三军首领,既然已经下了令,倘若自己不遵从的话,岂不是让他难做?
唉,罢了罢了,这个面子却是必须要给他的。只可惜这番厮杀终归赶不上了,下一次却不知要到何时。
她这里唏嘘感叹,纠结郁闷,却没注意另一边阿鲁尔等人正互相打着眼色,面上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胖爷和苏默两人如鬼如魅的速度,雷霆霹雳般的打击,虽然深深的震撼了他们,但是出于蒙古人的矜傲,却是怎么也不甘心承认的。
尤其是阿鲁尔隐晦的目光示意,再想想之前一番密议,遂都再次坚定了信心,皆用力握住了兵刃看向阿鲁尔,等待着他的号令。
“向前,向前五十步,弓弩手准备——”前方,传令兵驱马在行伍中飞驰着,将军令传达至每一个队列。
轰!近三百号人排成的战阵齐齐回应着,发出一声沉闷的大响。三百人都配备战马,这便等若是三百骑兵。再拉开阵势,已然铺满了方圆数里之地,声势虽不如真正的千军万马,却也不容小觑。
随着四下的鼓声、号角声次第不绝,大军开始缓缓向前。各行各列依次而动,黑压压的往前压去。行进之中,不知不觉中,行伍间的间距愈发大了起来。
图鲁勒图听着强烈的鼓声,不由的血脉贲张,骑在火哧溜上,小手紧紧的握在银刀刀柄上,手指不停的张开、握合,握合,再张开。一张略显微黑的俏脸,两颊腾起不正常的晕红。
火哧溜焦躁的刨着蹄子,不时打着响鼻儿,似乎在催促着主人放开缰绳。它是马中俊杰,同样渴望着战场。
图鲁勒图鼻息咻咻,眼中的光亮越发明亮起来,充满了向往激动之色。不知不觉中,已是略略前出了队列。
“别吉!”庄虎及时的出现在她马前,伸手拦住了去路。“我家公子有令,别吉不可轻身犯险。”
他绷着脸,声音毫无平仄的漠然说道,语意却是坚决至极,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图鲁勒图眼神一清,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却只得恨恨握了握小拳头,伸手安抚住火哧溜的焦躁。
就是现在!
紧跟在后面的阿鲁尔目光一亮,对四周同伴打个手势,猛然使劲一踢马腹,瞬间便冲了出去。后面众蒙古少年齐声唿哨,拔出佩刀,嗷嗷怪叫着紧跟而出,眨眼间便超过了苏默的大军之前。
“*——”冲在最前的阿鲁尔大声高呼。
“*!”众蒙古少年齐齐和应。
这*在蒙语中,便是勇士的意思。此刻虽只八骑,齐声呼应之下,倒也颇有几分威势。
被滞留在后面的图鲁勒图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却没发觉,就在阿鲁尔等众少年前冲大呼之际,苏默军中忽然旗帜翻动,突然竖起一连片的旌髦大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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