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一起,一直坐在车上擦拭着大刀的魏四便猛的虎目睁圆,翻身便要跳下车去。
旁边魏壹一把按住,怒道:“老四,你不要命了!给我安分些,我还没死,轮不到你去拼命!”
魏四红着双眼,大叫一声:“大哥!”
魏壹毫不理会,转头望向前方。那里,苏默正骑着白熊过来,两下碰面,苏默只是微微颔首,淡然道:“魏大哥,按计划行动吧,一切自己小心。”
魏壹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迟疑。旁边魏四瞪大了眼睛看两人,急道:“什么计划,我怎么不知道?大哥你别拦我,二哥三哥的仇,我必须要报,否则日后有何面目与地下相见。”
魏壹听他提起两个兄弟,脸上蓦地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身子都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
苏默叹口气,上前扶住魏四,沉声道:“四哥,你可信我?”
魏四一呆,茫然的点点头。
苏默道:“既如此,别一切休问,只管随着魏大哥去。小弟保你一定会手刃凶手,以祭二哥三哥在天之灵。”
魏四蓦地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的看着他。苏默再次郑重的点点头,魏四神色变幻不停,终是长长吐出口气,落寞的点点头,返身重新坐下,又再抱着大刀擦拭了起来。
魏壹看着兄弟的这般模样,只觉一股悲愤心酸之意猛的冲上来,险些又要掉下泪来,连忙将头转过来,对苏默道:“公子可有把握?真的要那么做?”
苏默没说话,只是笑着拍拍他手臂,随后招呼一声胖爷,两人调转马头往前去了。
这边魏壹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了一下,终是一咬牙,翻身上马,下令全军往南,急速离去。
江彬带着十几个老兵,人人将战马后面绑上树枝往来奔驰,造成了大量的尘土。如此这般却不是搞什么疑兵之计,而是尽量遮挡住地方的视线,不叫对方看透这边的安排。
远处天地交接之处,已然可以肉眼看到一条黑线,如同浪潮一般往这边涌了过来。
江彬驱马凑到苏默旁边,叉手道:“先生,不若您也先离开,这里自有彬主持,保证不会误了先生大计就是。”
苏默目不斜视的望着对面,淡然一笑:“不必多言。你该知道的,只要你们能严格的按照计划行事,我这里便不会有问题。以我和你们胖爷的本事,挡退这大军自然不可能,但若说一闷心思逃离,这天下怕是没人能拦得住。好了,别啰嗦了,准备吧,他们就要来了。”
说罢,再不理会江彬,与胖爷互对个眼色,当即一拍汤圆的大脑袋,便主动朝着前方迎去。
汤圆大是兴奋,摇着大尾巴风车也似,边跑边咕哝着:“小虫子……好多……杀死!汤圆,棒棒哒!”
苏默长声大笑,伸手摸摸腰畔挂着的两个包包,又将一把直刀用力握了握,豪声道:“没错,只是些烦人的虫子,碾死它们!”
汤圆便愈发兴奋起来,四爪刨地舞动的飞快,轰轰然直似雪崩一般。另一边胖爷也凑趣般的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犹如金铁之音,响遏云霄。
对面蒙古兵从开始的兴奋嗜血,渐渐的转为了狐疑和不解。古有千军劈易,无双猛将便敢一人冲阵,号称万人敌,可那也是身后大都跟着无数的士卒的。
可眼前这两人,竟然真的就只是两个人,身后虽然也有大片的尘头扬起,但瞅那规模最多也就数百人罢了。而且就算是真的有数百人,此刻这么一冲,也离着前面冲锋的这两人太远,完全不符合战场冲阵的规则。这两人莫不是疯了,还是说真个昏了头,觉得自己战神附体,真能以一当千了?
高岗上的中军处,济农凝目观望着前方,眼中也是闪过一抹狐疑。他当然不会被远处那片尘头迷惑,他早已打探明白了,对面总共不过三百人的规模而已。眼下玩这种疑兵之计,简直就是如同小丑一般。
可对于此刻当先只冲出来两骑,却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让他有些不安的,便是那只白色的巨熊了。他隐隐的能感觉到,对方之所以敢这么诡异的冲阵,怕是多半跟那只白熊有关。
而且据他探得的消息所知,骑着这么只诡异白熊的人,正是这支队伍的首领,那个自称大明钦差副使的苏默苏讷言。
可是作为一军主帅,不在后面坐镇指挥,却如同个莽夫一样的帅先冲阵,还是只带着一个随从,这真真让他有些摸不准脉了。
“主上,要不干脆直接拿下他?这倒是省了咱们的事儿。没了头马的带领,剩下那些不过只是懦弱的羔羊罢了。”身边的随从开声建议道。
济农眯着眼不说话,眼见前方两边越来越近,轻轻摇摇头,淡然道:“不急,且看看再说。”
他百般算计,半路孤身引军而走,成功的逆追找到了苏默的营地,一战完胜。而后又故意放纵魏四逃走,为的可不是单单杀死苏默一人。
他要用狼捕猎食物的办法,不断的压迫对方、追逐对方,迫使敌手不断的增加心理压力,不断的耗费体力奔逃,直到筋疲力尽,才将其一网打尽。并且他必须要活捉苏默,唯有活捉到这个人,才算有足够的筹码配合父亲达延汗,用以去跟罗刹人谈判。
老大博罗特那个蠢货,只顾着闷头杀杀杀的,全然忘了父汗的大计。便算是取得再大的胜利,却也是胜果越大麻烦越大。
父汗把大明使团打发去了忽而忽失温,这边又一再容忍罗刹人的挑衅,显然是另有打算,不欲交恶罗刹人。博罗特那个莽夫看不透这点,他济农却不会那么白痴。
如今达延汗尚在,春秋鼎盛。汗位虽好,他们这些兄弟却是谁也不可能马上得到。那么,如何让父汗满意,给父汗留下干才的好印象,才是最终决定汗位传承的关键。
一个有勇有谋,懂得审时度势的继承人,显然更符合部落头人的资格。而在博罗特已经造成了破坏达延汗大计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儿子却能别出机杼,活捉到这个始作俑者苏默,便成了帮父汗拾遗补缺、完美弥补缺憾的功臣。
这其中一进一出的差距,才是济农费尽心机,用出诺大力气的根本目的。所以,哪怕眼下这个苏默显现出奇怪的诡异,也不能盲目的击杀。
“传令,分出两个千人队继续追击,剩下的人将其团团围住,务必活……唉哟!这是……”
他盘算明白,正开始安排之际,冷不防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可怕的兽吼。这一声怒吼即使离着如此之远,竟也让胯下战马一阵惊慌的嘶鸣,踏踏踏连连倒退好几步,险些没将他摔下马去。
再看身旁各随从,也都是如他一般,纷纷被坐下惊马搞的乱成一团。甚至一些稍差些的马儿,此刻竟然已经瘫软在地,将马上的骑士压在下面惨嚎不已。
济农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没想到苏默胯下那只白熊,竟然还有如此神异的本领,而他却竟没得到丁点儿的消息。
这些愚蠢的混蛋!他暗暗咒骂着那些打探消息的探子。如果能一开始就查到这个消息,他又怎会如此被动狼狈。
想到这儿,忽然又猛的一惊,急抬头看向战阵之中。他想到了自己离得这么远,都受到了这般大的影响,那么最前方战阵中的士卒,岂不是会更严重百倍?
果然,一眼看去后,他的脸色顿时黑的如要滴下水来。
战场中,就在双方离着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异变终于发生了。一直被苏默压制着的汤圆终于得到了指示,昂头发出了一声威严悠长的嚎叫。
这一嗓子也是憋得久了,那声音比之以往愈发响亮了三分。无尽的来自于亘古的凶威,顿时铺天盖地般的向奔来的战马涌去。
动物比人,对于危险的感应不知要强烈了多少倍。尤其是对于血脉的上下等级,更是又要特别敏锐的多。
汤圆作为一只不知存活了多久的洪荒异种,那种天生的上阶威压,顿时让所有的马儿都吓的腿软筋酥。这种血脉威压的威力,越是靠前离得近的越重。以至于冲的最快的一部分战马,当场便有吓的肝胆俱裂而亡的。而往后的那些,也大都匍匐在地,或惊的转头便要逃离的。
集团骑兵冲阵之际,如此的高速之下,战马大面积的出现这种问题,可想而知,蒙古骑兵的乐子会有多大了。
按照原本正常的规则,其实在离着两百步远近时,便该以奔射法攥射的。但是今日这一刻,数千人面对着对方仅仅两人,再要这么攥射那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彻头彻尾的败家子行为了。
而且,二王子济农早已明确传达了命令,必要活捉目标。这要是用弓箭射击的话,谁敢保证乱箭之下不射死那丫的?
所以,蒙古兵们在看到只要苏默两人迎上来后,并没有以弓箭却敌,这无形中给了苏默和汤圆极大的便利。
而此刻汤圆一声长嚎之后,整个马队忽然如同被奔涌的浪头迎头撞上坚固的礁石一般,轰然声中,已是撞得支离破碎,整个骑队惊呼声、叱骂声和马的嘶鸣声此起彼落,然后便是血雨迸溅,乱成了一锅粥。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这般大混乱,以猥琐著称的苏默主仆岂会放过?当下,和胖爷两人分成两路,也不往里冲杀,却只是顺着冲锋线左右祸祸起来。
两人都以长刀横持,都不用自己发力去砍,完全靠着坐骑的冲力扫过,便带起一蓬蓬的血花。再加上汤圆不时的怒吼,同时大巴掌论起来,一拍就是一团肉酱的威吓,蒙古兵们真的是吓疯了。
高岗上,好容易稳住坐骑的济农看的目眦欲裂,简直要气晕过去。就靠着一只古怪的畜生,这一下就生生让他损失了近两千勇敢的士卒,好悬没心疼死他。
虽然这其中其实真正死的人不会那么多,但是马却是完全不顶用了。他济农就算再富有,这么搞法也撑不住啊。况且除了战马外,少说也得有半数左右的人也不死既伤的,这可都是他仗以凭借的本钱啊。
然而,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以为苏默黔驴技穷,底牌出尽了的时候,一连串的轰天巨响再次传来。随着巨响,放眼战阵中全是一团团冲天的火焰和浓烟升腾而起,烈焰火光之中,残肢断臂齐飞,血雨碎肉乱溅,直如森罗地狱一般。
*!对方竟引爆了*!这天杀的!
济农眼睛瞪得如要挣裂一般,一颗心都在滴血了。太狠了,这***太狠了吧。这狡诈歹毒的小畜生,抓住他后我要……嗯,等等,人呢?那小畜生人呢?
烟尘渐渐稀薄,济农满场踅摸着找那小贼,却哪还找得到影儿?太不讲究了,这尼玛太不讲究了!占完便宜就跑,要不要这么猥琐?这简直就是贱中之圣啊!
“追!给我追!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我要把他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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