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另一端系在一块卧牛石上的藤条忽然解套,然后就像一条又细又长的大蛇,呼的一下倒卷回来,缠在两个鬼子的腰际。
本来悬在洞口的唐积德失去了牵引,急速下坠。与此同时,枪声响起。唐积德就觉得头顶先是一凉,然后又是一热,显然,子弹擦着头皮而过。
这段下坠的距离约有三丈左右,下面全是坚硬的岩石,真要是摔下来的话,肯定得摔个半死。不过唐积德也想明白了:半死也总好过死在鬼子手里,更何况他也拉了两个鬼子垫背。
坠落的速度忽然一缓,然后就又有两个黑影从洞口栽落下来。关键时刻,唐大头的脑子竟然出奇的清醒和冷静,双脚奋力在石壁上一蹬,身体立刻就改变方向,从下坠变成了斜抛。而连接双方的藤条也猛然绷紧,然后砰的一声断成两截。
这样一拉一拽的结果,使得唐积德得到了缓冲,虽然背部着地之后,嗓子眼发咸,有一种吐血的冲动,但是很快就爬了起来。而另外一方就惨了,无形中速度被拉得更快,咕咚一声便到底了。
唐积德后知后觉地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在眼前扇了扇,将扬起的灰尘散去,然后轻轻晃晃大头:“我说过,你们必须付出代价,哥也是一言九鼎的人!”
这么高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硬的地面,估计这俩小鬼子肯定去阎王那里报到。这虽然是他第一次间接杀人,但是唐大头心里却没有一丝愧疚和不安:这样的人渣,就当是杀一头猪好了——我唐大头身为堂堂国家二级厨师,鸡鸭猪狗这些畜生不知道宰了多少,也不在乎多你们两个。
“八嘎呀路!”一声恶毒的咒骂居然在山洞中响起,然后唐大头就惊讶地看到那个八字胡晃晃悠悠站起来,在他的身下,那位倒霉的松下君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看样子这家伙比较幸运,同伴给他当了肉垫,这才捡了一条狗命。
“妈了个巴子!”唐大头也不甘示弱,缠在腰上的藤条还剩一丈多长,如同鞭子一般甩了出去,然后那个八字胡脸上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八字胡大概是被抽蒙了,半天才摸摸脸上的伤痕,然后狞笑着从腰里抽出一把手枪,熟练地打开保险,将枪口对准唐大头。
这时候唐积德才想起来后悔:刚才应该趁着他掏枪的时候再给他几鞭子啊,或者直接缠住对方的手腕子,还是对敌经验太差啊。
本来嘛,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打架的次数用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而且还都是小打小闹,像这样动刀动枪的场面,只是在电视里面见过上,哪来那么多的经验可谈?
“该死的家伙,记住开枪为你送行的人吧,他就是尊贵的土肥次郎先生!”八字胡一阵咬牙切齿,平生第一次,他被人弄得这样凄惨,而且险些丧命。
“原来是土匪先生,久仰久仰,不过你好像忘了,我们手里也有枪!”唐大头伸出食指,跷起大拇指,向着土肥次郎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在他的身边,大星龇牙咧嘴地端着一把阻击步枪,朝着土匪先生比比划划。
土肥次郎一愣:什么时候黑猩猩也学会开枪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瓦西里?大星上校,魔鬼岛防御指挥部总司令。”唐积德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暗暗埋怨:上校同志,拜托你专业点好不好,起码要用爪子勾住扳机啊。
按理说这也不怪大星总司令,人家毕竟一天枪杆都没摸过,没把枪口对着自个就不错了。它只不过是看到摔落到地上的阻击步枪比较好玩,这才捡起来当木棍用的。
连唐积德这个门外汉都瞧出来的破腚,土肥次郎没理由看不出。一丝阴笑挂上他的嘴角,衬着血淋淋的伤痕,更显阴森:“很好,还有一只猩猩陪——”
他的话实在有点多,没等说完呢,眼前黑影一闪,藤条毒蛇一般缠住他的手臂,瞬间勒紧,整个藤条都差点没入皮肉之中。
土肥次郎感觉那只手仿佛与他失去了联系,吧嗒一声,手枪落地,然后被早就在一旁蓄势待发的何田田捡起来,调转枪口,对准这个可恶的土匪。
从何田田熟练的动作来看,这妹子肯定是玩过枪的。不同制度的差异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人家在米国留学的一个弱女子都能耍两下枪械,而关键时刻,唐大头却只能拉一只黑猩猩凑数。
一把将大星手里的步枪抢下来,唐大头在它的刺头上拍了拍:“瓦西里同志,鉴于刚才的表现,你被撤职了。先从狗洞钻出去,找根藤条竖下来。”
说完,将步枪也扔给何田田,然后抄起鱼叉,还真不如这个用着顺手呢:“土匪先生,说说你另外那两个同伴吧?”对方是四个人,不管死活,这里算是两个,剩下那俩也是潜在的威胁,必须摸清楚底细。
“他们就在附近,你还是放了我的好,也许我们还可以在岛上和平相处。”土肥次郎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唐积德,心里则迅速判断着对方的身份以及实力,当然还有如何脱身。
“那就只好先送你去见你们那位天照大神了,田田,你就赏他一粒大米吃吧。”唐积德摆摆手,下了诛杀令。
“不,你们不能随便杀人,这简直是在践踏国际法!”土肥次郎脑门子上青筋直蹦,声嘶力竭地吼着。面对死亡,他原来会更恐惧。
唐大头最鄙视这些用双重标准的家伙:“土匪先生,刚才你们用枪指着我的时候,可否想到要遵守国际法呢?田田,开枪!”
“我——我没杀过人——”何田田也终于露怯了。
哥们也没杀过人啊——唐积德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他是真心想要杀死这个性格卑劣的鬼子,可是杀人到底跟宰鸡不一样啊!
土肥次郎眼中寒光一闪,他终于确定面前只不过是两个菜鸟,值得搏命。于是猛然大吼一声,恶狼一般扑向何田田。目前的情况下,对他威胁最大的肯定是枪。
何田田还在那犹豫着要不要开枪呢,就被鬼子扑倒在地,手枪也飞了出去。唐积德一瞧,连忙助阵,手里的鱼叉一晃,戳在土肥次郎的屁股上。
鱼叉还是很锋利的,土肥次郎一声惨嚎。在地上摸索几下,抓起步枪,将枪口对准唐大头,然后狰狞地吐出两个字:“去死!”
完蛋啦——唐积德脑子里面只剩下这个念头。
“大头叔叔——”小虾米挥舞着火把也冲上来。
何田田爬着捡起手枪,然后单膝跪地,扣动扳机。不过这个过程已经有两三秒钟,足够唐积德死上十回八回的了。
“砰砰——”枪声在山洞里面显得异常沉闷。
一个身影轰然倒地,不过唐积德依然好好站着,倒下的竟然是土肥次郎。
何田田惊愕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鬼子,她那两枪到底是没敢往要害地方射击,全都打在鬼子的腿上,可是那个鬼子为什么没开枪呢?
这也是唐大头想不明白的地方,死里逃生的他用鱼叉戳戳土肥次郎,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伸手试了试呼吸,竟然死了。
“我就说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行善积德是快乐之本,行凶作恶是罪恶之源。”唐积德长出一口气,然后才觉得后背全都是冷汗,刚才简直是到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啊。
“大头叔,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是你的鱼叉。”小虾米躲到何田田身后,不敢看地上的两具死尸。
唐积德抓抓后脑勺:“我只不过在他屁股上捅了一下子,好像不会致命吧?”
“箭毒木!”小虾米则很肯定地吐出三个字。
“总算找到试验品,事实证明,箭毒木真够毒啊!”唐积德恍然大悟,这根鱼叉曾经沾过箭毒木淌出的乳白色汁液,所以在刺中土肥次郎之后几秒钟就致死。要知道,见血封喉可不是白叫的,在那些使用毒箭的地区,就流传着“七上八下九不活”的说法。意思是,凡是被射中的猎物,上坡顶多能跑七步,下坡顶多跑八步,平地顶多跑九步,就必死无疑。
等到大星和小虾米钻出去系好藤条之后,唐积德将山洞里面的“宝藏”彻底搬空。除了那些瓶瓶罐罐之外,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金币,大概二三十枚的样子,很快就被瓜分。至于那两具尸体,则谁也没有理会。
那两把枪自然成了何田田的战利品,当看到山洞外面倒着的那只奄奄一息的野狗之后,唐积德也大致想明白,两个鬼子肯定是追寻着受伤的野狗,这才来到此地的。
野狗的伤势很重,一条后腿被轰掉半截,一片血肉模糊,目光都有点涣散。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腹部在快速地一上一下起伏着。
不过当小虾米将篮子里面的小雪和阿黄放在它身前之后,野狗的眼睛立刻恢复神采,竟然抬起脑袋,伸出舌头在两只狗崽身上深情地舔了几下,然后又无力地垂下头,眼神之中充满了留恋。没错,连唐大头都能读懂这种深深的依恋。
小雪和阿黄吭吭唧唧地爬到野狗肚皮下面,开始吸吮乳汁。幼小的它们还没睁眼,还不知道母亲已经身受重伤,即将永远地离开它们。
这一刻,所有人都肃然起敬: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这只野狗啊,拖着重伤的身躯,在敌人的追堵下跑回家,难道只是为了看孩子最后一眼吗,只是想给这对幼小的兄妹再喂最后一次奶水?
“你不要死,小雪和阿黄也不能成为孤儿!”小虾米哭得稀里哗啦,何田田跟着她一起垂泪。唐积德也黯然神伤,小丫头肯定是想起了海难中逝去的父母,和这两只小狗同病相怜。虽然一方是人,一方是动物,但是这种母爱,何其相似?
泪水模糊了小虾米的双眼,但是她的小手却无比坚定地伸向了野狗受伤的大腿,然后,一阵淡淡的红光从她那小小的手掌散发出来,没入野狗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