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波只觉得心中无限委屈,可是看着爷爷无比威严之中又充满无尽渴望的目光,她又怎么能忍心拒绝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不过再看看那个一脸满不在乎的大头,她又怎么能曲下双膝。在记忆中,它只跪过自己的爷爷。
“你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做我的师父?”海波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
唐积德眨巴了两下眼睛:“其实,我是一个厨子,虽然厨师证是办的假证。”
海波波差点一头栽倒:一个半吊子的厨师,还有比他更废材的师父吗?她真搞不懂,爷爷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塞给这个大头色魔当徒弟,难道是想把她这个累赘推出去吗?
不会,爷爷绝对不会这样做——此时此刻,一向很有主见的海波波也彻底迷茫了。
“丫头,磕头!”海老爷子的声音不容置疑。
无奈之下,海波波只能极不情愿地跪在地上,向着唐积德磕了三个头,委屈的眼泪早就簌簌落下。
唐积德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从裤衩后屁股兜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海波波手里:“一般来说,这时候好像要给徒弟见面礼吧。不过师父现在一穷二白,穷得只剩下一条裤衩,没啥能拿出手的,这个就先凑合吧。”
哪有这么当师父的,气得海波波真想把手里的东西摔到唐积德的脸上,不过看到爷爷复杂的目光正望着她,也只能撅撅嘴忍耐,嘴里还蚊子哼哼一声:“谢谢师父——”
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从掌中传来,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海波波一下子愣住了,一抹深沉而内敛的红色映入她的眼帘,那是一粒粒红色的珠子,每一粒都比大拇手指甲还要大出一圈。虽然表面还沾着些许没有清除掉的杂质,但是也掩盖不住它那晶莹温润的本质。唯一叫人不解的是,这样贵重的一件东西,却是用一根细藤条随随便便穿成一串。
虽然海波波出生于大富之家,各种奇珍异宝也见过不少,可是这样一串完美无瑕的珊瑚珠,却还是令她感到震惊:如果这串珊瑚手链还拿不出手的话,那么还有什么能真正拿出手呢?
唐积德也是万分不舍地望着那串手链,这是从沉船里面摸到的最好的一样东西。当时已经散了,本来打算彻底清理一下,然后没人的时候送给何田田的,结果便宜了这个便宜徒弟。
同样的,海老爷子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于一个在海上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渔民来说,当然最清楚这串珊瑚珠的分量。不过,海老爷子觉得有能力来补偿大头,所以很快也就心安理得起来,依旧悠然地吧嗒着烟袋。如果有识货的人,就会发现那根一尺多长的烟袋杆,形如虬龙,光华内敛,上面有金丝隐现,乃是用最上等的海柳制成,价值比起那串珊瑚珠,不知要高出多少。
“珊瑚自古就是辟邪圣物,波波就戴在手上当做护身符吧。”海老爷子磕磕烟袋,背着手溜达出屋。唐积德也如同解放一般,快步跟了出去,沐浴着朝阳,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跑去找小虾米和何田田她们去了。
宁静的海角村一阵鸡飞狗叫,颇有些当年鬼子进村的架势。以至于唐大头成了海角村那些大狗小狗公狗母狗的公敌,以后只要他刚一踏上码头,迎接他的就是一片响亮的犬吠。
当唐积德出现在码头上的时候,头上顶着一口大铁锅,左手拎着两只鸭子,右臂挎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着好几只老母鸡。身后还追着那只愤怒的大公鸡,时不时跳起来在他屁股上啄一口。
肩膀上搭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口袋,里面装着些菜籽粮种之类的小物件。在他身后,何田田提着一篮子鸡蛋,就像是回娘家的小媳妇。
再后面沥沥拉拉的还跟着一大串人,抗树苗的,挑担子的,牵羊的,反正都不空手。队伍的最后面跟着快乐的小虾米,一边走一边跟海老爷子交流着什么,还不时点点西瓜头。看来海老爷子也知道了唐积德不靠谱,所以有些事情干脆向小虾米交代清楚。
站在码头上,看着堪比丐帮九袋长老的唐积德,海波波只能是默默无语:摊上这么个极品师父,她这个当徒弟都感觉丢脸。同时也对即将前往的那个魔鬼岛彻底失望:还能活着回来吗?
唐积德却忙忙活活地开始张罗着往船上装东西,一艘小船肯定是不够用的,海角村又给出了两条,这才算是将海波波眼中的破烂全都塞进船舱。
“老爷子,我以后肯定常来——”站在船上挥着胳膊,唐积德跟岸上送行的村民告别,呼应他的,是几声愤怒的犬吠。
满载而归的小船渐渐驶出了码头,瞧不出来,这里还是个天然深水港,不远处那艘豪华游轮上也放下一艘小艇,跟在几艘小船的后面,海波波就在那艘小艇上。她身后躺着一个形如骷髅的中年男子,气息奄奄,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既然海老爷子不允许这个逆子进海角村,那么只能带着去魔鬼岛了。至于那艘豪华游轮,在小艇发动之后,也悄无声息地返航。
看着小虾米望着远去的游轮出神,唐积德心里莫名一痛,他用手拍拍小丫头的西瓜头:“为什么不回去,小虾不是说过家里还有爷爷吗?”
就在上船前,唐积德已经找小虾米和何田田说过此事,虽然他不希望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人离开,但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小虾米想弯嘴笑笑,结果笑得很是勉强:“大头叔叔,等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回去的。现在田田姐和少白哥哥都委托游轮上的人给家里报一个平安,我们暂时就不必了。”
话说华夏的情况和港岛、宝岛不同,尤其是像唐积德和小虾米这种情况,想要在魔鬼岛扎根。如果被大陆的某些部门获悉这种情况,是很麻烦的。唐积德又向何田田望了望,后者回以羞涩的微笑。唐积德心头忽然暖暖的:魔鬼岛现在已经变成了他们共同的家园,需要他们一起守护。包括他在内,都想回家和亲人报一声平安,可是岛上刚刚稳定,百废待兴,所以才没有人离开。不离不弃,这才是一家人啊!
“总有一天,我们都要风风光光地回家,然后一起把家人都接到岛上!”面向无边的海洋,唐积德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思乡之情似乎都随着海浪涌去,看着船上这些满仓满谷的东西,唐积德嘴里又忍不住哼哼着小调:“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两只鸭,身后还背着个小虾虾啊——”
冷不防那只花公鸡伸过脖子啄了他一口,气得唐积德一个劲叫嚣,要把它扔到海里。不过考虑到公鸡肯定游不回魔鬼岛,所以只能作罢。
但是当他回头看到那艘小艇之后,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个病秧子徒弟,还要搭上一个半死鬼,这玩意还带买一赠一的吗?
下午时分,几艘小船终于胜利返航。在沙滩上,小锚子呜呜地吹响了海螺。不大一会,大星连窜带蹦地第一个冒头。随后,卡卡驮着李少白和星期五也出现在视野之中。
大星直接窜到船上,跟唐积德亲切友好地握了一个手。大公鸡张开翅膀要叨它,被大星一个飞脚给踹到海里。幸好已经接近岸边,大公鸡自个就扑棱到岸上。不过羽毛都被沾湿,变成落汤鸡。
“瓦西里真是个好同志啊!”唐积德拉着大星毛乎乎的爪子使劲摇啊,终于有人替他出头了。
直到小虾米走过来,被摇得龇牙咧嘴的大星这才得以解脱,然后帮着何田田抬着一篮子鸡蛋,拐拉着两条腿,向山洞方向走去。
这时候,一阵咩咩的羊叫声传来,大星嗖一下奔过去,一下子跳到领头那只公山羊的背上。那只山羊又蹦又跳,驮着大星钻进椰林。继伟大的猪骑士之后,魔鬼岛上又诞生了一位更伟大的羊骑士!
海角村的人将船上的货都卸下来之后,就拒绝了唐积德上岛的邀请,划着小船逃也似的离开魔鬼岛,显然他们对这个地方也充满恐惧。
来来回回运了好几趟,这才将东西都倒腾回驻地。最后一趟的时候,大伙才一起返回山洞。卡卡的后背上,也只驮着海波波和她那位半死不活的老爸,据她说名字叫做海无涯,听着倒是挺有气势,只不过躺在龟壳上却是有出气没进气。
一边照顾老爸,海波波也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海岛以及岛上这些古怪的家伙:那只黑猩猩看起来是那么聪明;还有这只大乌龟又是那么的吃苦耐劳;那个挎着筐的小白脸好像在港岛见过面,似乎是个有名的花花大少;甚至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黑人,干活也很卖力,不经意间,眼中还留露出一股彪悍之气,眼神比起她家的那些保镖要凌厉许多。
另外一边,李大少也正在跟唐积德低声探讨:“大哥,那个丫头好像是港岛船舶大亨海无涯的女儿,听说得了一种怪病,你怎么把她拐来了,这丫头是出了名的野蛮。”
“她现在是我的徒弟,还有你说的那个乌鸦,好像躺在卡卡身上的那个快断气的家伙就是。”唐积德用乌鸦做了海无涯的代号之后,就窜上一棵椰子树,很快就抱了两个大椰子下来,随手打开分食:“一天吃不到这个味,就浑身不舒服。”
接过何田田递过来的半个椰瓢,海波波依然有点发愣:刚才那家伙是不是走到树上的,是不是用手就切开了椰子,难道他真是半吊子厨子?
出了椰林,穿过灌木丛的时候,终于又看到大星的身影。只见瓦西里上校稳稳当当骑在山羊背上,手里牵着绳子,而那只山羊,如今也变得异常温顺,完全听从大星的摆布。
“瓦西里同志你太能干了,从现在开始,正式任命你担任魔鬼岛羊倌,待遇和李大少平齐。”唐积德看得心花怒放,都说猴子能弼马温,估计猩猩混个避羊瘟肯定也没问题。
眼睛一瞥,又看到了海波波,于是呵呵两声:“徒弟,咱们魔鬼岛上不养闲人,以后这些小鸡鸭子就全都归你统领,正式任命你为魔鬼岛鸡婆,享受和瓦西里同志同等的待遇。”
海波波差点从卡卡身上一头栽下来,结果手里的椰瓢一倾,里面的椰汁撒出不少,有一股直接泼到海无涯那张丝毫没有血色的脸上。
慌得鸡婆同志连忙用袖子给老爸擦脸,而处于半昏迷状态中的海无涯则伸出舌头舔了两下,嘴唇翕动,不知道想要说什么。海波波将耳朵凑到他嘴上,这才猜出老爸好像说的是“喝”。
这下子,海波波的眼泪直接淌下来,最近一个月,连水都喂不进去,全靠输营养液来维持,想不到现在居然要喝东西。
四下找找,也没有勺子,海波波就吸了一小口椰汁,然后凑到老爸的嘴上,一点一点饮着。
这一幕,叫观看的唐积德也暗暗点头:起码这个徒弟还是有点孝心的。于是吆喝一声:“少喝点,椰子这玩意性凉,身体虚的人不宜多吃。”
不知不觉望见山洞和前面青翠的竹屋,虽然只是一天多点的时间,但是唐积德却感觉到一种阔别已久之后回到家乡的喜悦,看来,他们已经真正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呜呜呜——”伴着稚嫩的声音,阿黄和小雪在三立的带领下,迈着蹒跚的步子迎上来。何田田连忙放下手中的篮子,飞跑着迎上去,俩手抓住小狗的前腿,高高举到面前:“哇,阿黄都睁点好好看看妈咪!”
唐积德一阵恶寒:田田,你还没结婚呢,就当起妈妈了。真要是着急的话,可以找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