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大海龟受到惊吓,掉过头,笨拙地往海里爬去。它对唐积德这个人类亲近,但是对于其他人类,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哒哒哒,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石屑乱飞。那只可怜的海龟身上的盔甲虽然坚硬,却也阻挡不住高速的子弹。只见它的身子使劲挣扎几下,向前爬动几步,然后就再也无力为继。
在它爬过的路线上,留下一条刺眼的血迹。大概也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只海龟努力地仰起头,从圆溜溜的眼睛里面,躺下两滴泪珠。
关于海龟流泪的原因,唐积德虽然已经从小虾米那里知晓了原委,但是此时此刻,他不能将这一切简简单单地归为一种生理反应,而是一个生命体无助的抗争和控诉。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海龟的两滴眼泪,还是深深地流入唐积德心田,万物有情,生命可贵,即便是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也无权随便剥夺其它生命。
而且他知道,这只海龟是无辜的,是对方在向他发出警告,不许乱动,也就是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于是他高高举起双手,然后向那只海龟走了过去。周围的小鬼子立刻紧张起来。其中一个操着生硬的汉语喝了一声:“不许动!”他们在临来的时候,已经见过这个大头的照片,据说是桃花岛的一号人物,想不到居然能在这个荒岛上面狭路相逢,实在是意外之喜,天降大功。
不过他们同时也获悉了这个大头是个危险人物,据说身负华夏传统功夫,而且还是很高明的那种,所以丝毫不敢大意。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不知道这个大头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生命受到威胁还重要的吗?
只见唐积德微微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紧张,然后蹲下身子,缓缓放下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海龟背壳上面的弹孔。同时,一股绿色的生命气息悄然没入海龟体内,开始弥补它消逝的生命力,修补受到创伤的身体组织。
周围的小鬼子都看得莫名其妙,他们不能理解,这个大头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这只海龟是他豢养的宠物吗?
“哈哈哈,大头岛主,这只海龟是你的长辈吗?”刚才那个小鬼子发出一阵狂笑,随即又用日语重复了一遍,结果周围的小鬼子全都跟着狂笑起来。
唐积德撇撇嘴,然后站直了身子:“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都笑死好啦——”
借助石缝间的草木,唐积德将含笑半步癫的粉末散发过去,十几个小鬼子全部中招,于是他们的大笑就一直持续下去,笑得手上的冲锋枪都掉在了地上。
“把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全都扔到海里喂王八!”唐积德拍拍那只海龟的背壳,声音又变得无比轻柔:“去吧,回到大海里面去吧,记住,爬的慢就不要上岸——也不知道你是公是母,要是母的,总得到岸上下蛋不是——”
唠唠叨叨中,那只海龟已经缓缓地爬进了海里,它回头望望唐积德,脑袋点了两下,然后就灵巧地向前游动一段距离,消失在蔚蓝的大海之中。
唐积德的心里也豁然开朗了许多,动物因为单纯而可爱,但是比动物聪明千百倍的人类,有时候却又那么面目可憎。
猛然间,唐积德心中一阵悸动,那种感觉,似乎是被一条毒蛇猛兽给死死盯住。下意识的,唐积德猛地向一旁窜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岩石后面响起一片枪声,那里还隐藏着一个专门负责接应的小鬼子,岩石遮挡了他的身形,金银岛上的草木又比较稀疏,所以唐积德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一开始,这个家伙以为同伴是在嘲笑这个大头人,可是越瞧越不对劲:再好笑的事情,也不用笑得那么夸张啊,作为一名士兵,怎么可以随便丢掉手中的武器呢?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这个家伙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枪,既然对手如此诡异,还是把他变成一具尸体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可是唐积德现在的感官十分敏锐,士兵在瞄准的时候,杀机隐现,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一丝危险,所以闪避开要害,只是大腿上被打了两个血洞,并且有一粒子弹击中腿骨。
剧痛反倒使他的头脑更加清醒,顺势一滚,便躲到那块巨型狗头金的后面,然后手掌按住大腿,开始止血。令他懊恼的是,骨折的地方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只好先用一截藤条缠了几圈。
利用草木间彼此的联系,唐积德很快便确定了那个隐藏敌人的位置,悄然将藤鞭延伸过去,缠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个家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遭到这种方式的攻击,起初还以为是一条大蛇,不过随着藤鞭越缠越紧,他也终于看到了这件致命的武器是什么东西,于是那条恐怖的藤条就成了他最后的记忆。
刚刚处理完对手,唐积德就发现视野之中出现了两架直升机,显然,对方并不只是这一个小队的人马,后面一定还有大部队,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会有军舰存在,因为直升机不可能单独飞行这么遥远的距离。
如此一来,留在金银岛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别说他现在有伤在身,就算是铁金刚,也抵不住人家现代化武器的围攻啊。
拍拍身前的巨型狗头金,一层绿色的苔藓立刻布满表面,从表面看来,和周围的那些石头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唐积德这才匍匐着向大海爬去,广阔的大海,才是他战斗的舞台。
直升机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群魔狂舞的那十几个小鬼子,径直飞了过来。唐积德咬紧牙关,站起身来,猫着腰往前冲。如果被上面的机枪扫射中的话,真就活不成了。
腿上传来钻心的刺痛,他甚至能够听到骨头断裂处相互摩擦发出的嘎嘎声。不过和性命相比,这些都并不重要。
直升机也显然发现了这个逃跑的目标,其中一架稍稍调整一下方向,然后,一阵哒哒声便响彻天空。
还好唐积德距离海边并不远,此刻已经冲进海里。只是海边的水比较浅,刚刚没过大腿。不过他还是向水下一扑,整个身体没入水中,行进的速度立刻开始上飙升。而且,也不用像露在水面那样变成靶子。
当直升机降低高度,盘旋在海面搜寻目标的时候,却并没有再看到有人浮出海面,只有一股鲜红的血晕,在碧波中慢慢扩散,最终消失不见。
刚才一阵乱枪扫射,唐积德的后背还是被射中,他只能咬着牙往前游。因为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如果在海面上露头,肯定会被打成筛子的。他面对的,绝对是一群心狠手辣的敌人。
对于这样的敌人,唐积德当然也不会手软。一边忍着剧痛游水,一边咬牙切齿:该死的小鬼子,就等着我们风暴一般的报复吧!
这么一想,连身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游出几百米之后,水深已经有十几米,唐积德的体力和精力也消耗殆尽。不过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暂时算是安全了。
简单处理一下后背的伤势,一阵阵眩晕袭来,大量的出血再加上消耗过剧,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昏昏沉沉中,唐积德陷入到意识模糊的状态,身体也渐渐开始上浮。此时此刻,飞机还在海面盘旋,昏迷中的唐积德并不知道,致命的危机正在向他渐渐逼近。
就在这时候,海水之中忽然闪过一个圆圆的身影,一只硕大的海龟游到唐积德身边。在陆地上无比笨拙的海龟,一旦到了海里,就变得无比轻灵,游水的姿态悠闲而又美丽,只见它伸嘴咬住唐积德腰间的藤条,然后重新向着深海游去……
当唐积德恢复了意识之后,发现他依旧在大海中,而且还在向前游动,身边偶尔还能看到游过的鱼群和虾群。他转转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粗壮的脑袋,还有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正在跟他对视。
海龟——唐积德这才意识到,居然是一只海龟在带着他前进。于是活动一下酸疼的四肢,索性爬到海龟的后背上,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这只海龟的背壳上面,弹痕宛然。
“谢谢你,我等朋友,那个小鬼子没说错,你确实是我的亲人。”唐积德用手轻轻抚摸着龟壳,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欣慰。谁说动物没有情感,连它们都知道投桃报李。
似乎感觉到唐积德留露出来的善意,那只海龟游得更起劲了。不过唐积德现在却需要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显然,在海底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所在。
可是他没有小虾米的本事,无法和这只海龟进行上复杂的交流。所以,他只能将就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伤口传来的丝丝痛楚。海水浸泡在伤口上,里面的盐分更是加剧了这种痛苦。
咬咬牙,唐积德将一根细小的藤条顺着被海水浸泡得苍白的伤口伸进去,摸索一阵之后,终于发现了弹头。藤条牢牢将弹头缠住,然后被唐积德一点一点拉出体外。一片血晕,在海水中散发出去。
不好,血腥味不会引来那些凶猛的肉食性鱼类吧——唐积德心里一颤,然后,旁边不远的水里就有一条庞大的阴影闪过,看情形,应该是一条大鲨鱼。
这算不算屋漏偏逢连夜雨,唐积德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