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觉得钱坊张武做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几颗门牙又加上伤到内府的两脚的确是下手太狠了一些,若是这都不赔点汤药费也委实太不把场子里的那些烂赌鬼当人了。
加之一些事先就已经明白事情真相,甚至在心底暗道“什么时候才轮到我”的烂人们在边上起哄。这让伤人的汉子一言不发的朝着张武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做好了赔钱的准备。但对方狮子开口的五十银肯定是不行的。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出会是一场诱杀的陷阱。
张武也不含糊,到了后院就一杯茶送对方手里,和和气气的一副认真砍价谈汤药费的架势,甚至还多有偏向这汉子的意思。让这汉子戒备飞快降低,最后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或许是真渴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能把大水牛都灌趴下的药茶和普通的路边粗茶本就几乎一个味儿,加上特殊的手段调制之后别说寻常人尝不出来,炼这种茶的人自己都喝不出来,只能靠一些辅助的手段辨别。
三大口茶水下肚,仅仅五息,那汉子就倒了。任他五六品还是七八品武者,都是一刀子抹了捅了心窝子了事,还不出血,易打理。尸体往木桶里一塞,放个两三天一点问题都没有。晚上了叫上寿馆的板车,花两个小钱出城,往乱葬坑的新坑里一倒,盖点薄土就算完事儿。
而且有一就有二。这天晚上前前后后一共四个烂人被人“撞坏”了,钱坊的腰刀子“不得不”出面调解,最后被请进后院喝茶的人为什么不见出来,这就没人在乎了。
准确的说正常来耍钱的人不在乎。
至于那些不是正常进来耍钱的人嘛,即便反应慢一点,四条人命之后也感觉到了危险。
于是一个个不留痕迹的离开了钱坊。
但人总要个落脚的地方吧?不管是客栈还是租的排屋都有个去处,离开钱坊之后也要走一截自己的路。而就这些路,成了他们大部分人这辈子最后的一段。
张武等人没有跟出钱坊,要防着人来突袭。钱坊一旦被人攻破带来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就如上一次,死了十个腰刀子,但里面的赌客一根毛都没伤到,这就把钱坊这边的名声扬了出去。表示赌客在场子里面耍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客人才会不减反增。
反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跟之前白浪布置的一样,跟着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离开的腰刀子来自于屈凤手下,是专门放水给周边商贾的营生,手里的腰刀子虽然杀伐也不平凡,但对于打闷棍,半道截杀却是没少做。而在昨天白浪跟柳旭等几名红刀的商议之后,还有新的人手添进去。
第二天,出门做营生的人并不晓得在自己来来往往的街面上又发生了什么。地上连血迹都被寿馆的人收钱一起给冲洗干净了。
而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除了刀馆本身,还有就是对面刀馆以及玉中摸进来准备要杀伐替代的那些人。
不算钱坊里被张武药死的四人,晚上路上被截杀,或者被街游子早早摸清落脚地,然后袭杀的林刀馆和玉中的人就有足足二十三人。高手没有,但全是杀伐的主要架子,七品八品武者。
杀人的和被杀的都不声张。衙门更是看客。暗地里却是汹涌澎湃,看到水面下的人都明白,这是唐延这边的杀伐先机,出手狠辣果决,一晚上二十几条人命这在刀馆杀伐场面里都是不多见的。
当然,没人会认为这事儿就到此结束了。接下来就看被杀的一方会有什么后手了。
“镇堂,您说对面什么时候杀过啊?”
不只是张武已经摩拳擦掌了,一般时候负责水钱账目的王兵同样一直钉在场子里,什么护臂铁条都捆绑着,随时要拼命的。就算余平都一样,即便他不可能去跟人拼杀,摆态度,同进退还是要摆清楚的。
白浪坐在公廨房里,翻看着最近邝家递过来的经营账目和细条。一项一项,事无巨细的把这段时间以来邝家生意上的进展,以及收支全都摆了出来。
“急什么?现在看的就是两边的定力。谁沉不住气,谁大概率就要失去先机。况且换做是你被昨天那一顿猛削之后你不晕头转向吗?总要谨慎的观察观察嘛。放心,我估计最近两三天不会有事的。而且他们后面继续选我们钱坊做突破口的可能性并不大。”
“啊?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们在上次的暗卫杀伐里很硬,而我这个镇堂在昨天的伏杀里表现得更硬。都说半夜吃桃子要挑软的,咱们这么硬他们也不好下口不是?”白浪说得很轻松,同时仔细把梳理的东西翻了一遍。
然后白浪扭头对王东道:“邝家的账目你找人对过了吗?”
“对过了,没有问题。”
“嗯,但这还不够。邝家的生意在永川城里并不属于独门,并且很多城的销路还未打开。如今虽然还是邝应雄在做主,但他们的经营手段还是太过单一,需要掺入一些我们刀馆的风格。”
顿了顿,白浪继续对王兵道:“你这样,你去告诉邝应雄,问他永川城里哪些是跟他有竞争关系的商号,然后把这些商号的背景打听清楚,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让邝应雄吃下这些商号,最多花点钱嘛,而且也不一定一口吞,一点一点的买份子过来也是可以的。仟仟尛哾
伱明白我的意思吗?”
“嘿嘿,镇堂放心,我懂。我会亲自跑一趟跟邝应雄说的。”
白浪这才满意的合上手里的账目。
邝家的生意如今已经完全过继到了刀馆手里,邝应雄一家子成了刀馆的“伙计”。光是按部就班的赚钱有些浪费刀馆这个新身份的好处。
同时白浪也想试一试,看看刀馆的身份在正经生意里到底有多少震慑力。他也不会赶尽杀绝,他要做的是试试看如何让邝家原本的生意在如今过继到刀馆之后能有多少增量出现。这样才能朝上面做交代。
末了白浪又拿起已经在他桌上放了两天的一份红色烫金请柬,扬了一下,问道:“霜花楼的这份大演请柬我们刀馆里多少人收到了?都有谁决定要去?你们有听到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