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妍妍。”望舒发现她就站在不远处。
望舒仿佛还记得昨日挽剑花耍刀博白妍妍一笑，也记得望夙翻转过肚皮用头蹭白妍妍的手。
她们因人情结缘，又因性格相投而成为朋友。
“新安。”
“对不起。”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为何甘来后，又是无尽的苦呢？”白妍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做不到原谅望舒杀了她的丈夫，可她也做不到恨望舒。
“可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没有错。”白妍妍摇了摇头，令自己清醒了几分，“这不怪你，是他，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白妍妍在燕七临心中的地位不够高，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在望舒心中的地位也不够高，同样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再见。”白妍妍向望舒诀别，大概此生，她都不敢也不想再回北辞了。
皇宫里，是被推搡着聚集在一起的后宫妃嫔，是被召来的大臣。
望舒褪去一身铠甲，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软甲，站在祝霁华的身边。
祝霁华当着众大臣的面，当着祝霁棠的面，将他的面具缓缓解下。
宋鹤辞和空青、柴翊、姜淮、齐司丞，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们都站在祝霁华的身后，注视着眼前大势已去的新帝王。
大臣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张大了嘴，连下巴都快被惊掉了。
抽气的声音四起，还是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大臣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
“当年我是被陷害造反，在座的各位心里，多多少少都清楚。”祝霁华的目光如炬，最后停留在祝霁棠身上。
大臣们都不敢吱声，只能用惶恐的眼神看着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的皇帝。
“王爷这桩或许为冤案，但是不是应该先让侍卫们退下？”其中一个大臣上前了两步开口提议。
不过是打着“平反”的旗号，篡夺皇位罢了，谁心里都明镜似的。
“王大人恐怕在痴人说梦吧？”祝霁华听之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威胁皇上，谋权夺位吗？”这位王大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若是旁人，早就装鹌鹑静观其变了。
祝霁华拔出望舒腰间的佩剑，顶在王大人的下颚处，剑尖将他的下巴扬了起来：“王大人，这皇位，我坐不得？”
王大人刚要说什么，祝霁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了三尺高，溅落在一旁大臣的脸上。
杀鸡儆猴的下马威。
“罪己诏，自己退位如何？”祝霁华好似要给自己弟弟一个机会，他有商有量，温润尔雅的好像刚刚杀了个人，只是错觉。
祝霁棠的目光从祝霁华的身上挪到望舒身上，从牙根里挤出来一句：“好。”
望舒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两指微微屈拢，宋鹤辞将已经写好的退位诏书，只差一个玉玺盖章的诏书，递到祝霁棠面前。
“祝舒？”祝霁棠惊愕的抬起头来，退位诏书上的继承人，显然写着望舒的大名。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来当这个皇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祝霁华，你就心甘情愿把江山拱手让人？”
“同为皇室血脉，她比我更有资格做这个帝王。”祝霁华并未受到祝霁棠的挑拨，反而风轻云淡的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臣。
“新安郡主可为皇室血脉？”
“是。”
“新安郡主的才能如何？”
“才华横溢，治国有方。”
“新安郡主堪此大任？”
“……”大臣偷偷看了祝霁棠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若是说民心所向，望舒有这个实力，但终归不是祝归的子女，名不正言不顺。
祝霁棠拿着玉玺盖好了章，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皇帝。
就在所有大臣以为要结束的时候，望舒忽然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紫色玉佩。
“祝霁棠，我想听你亲口说。”
“说什么？”
“你为何要杀驸马望氏？”
“……祝霁鸣不是告诉你，是他做的吗？”
“让替罪羊有罪，不是你最经常玩的把戏吗？”
“或者我还想听你亲口说，为什么要杀我？”望舒又补充道，“皇位是你的，谁也拿不去，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
她的话令在座的大臣们一头雾水。
只有祝霁棠知道望舒在说什么，他忽然捂住脸，蹲到了地上，痴痴的笑了起来，越笑，越有眼泪从指缝滑落。
“新安，你是如何肯定是我做的？”
“昆祁山，是你试探我，也是我试探你，倘若你真的还记挂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你绝对不会散发这种消息引我前往。”
望舒松开了手，紫色玉佩从她的手间坠落，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碎成了两块。
祝霁棠无力的垂下手，想要去拾起碎掉的玉佩。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而活？”
“是你的人，从一开始就在阻拦我查明真相，我当时只觉得谁都有可能是那个坏人，唯独除了你！”望舒说到最后甚至是崩溃的哭了起来。
“祝霁棠！我从没有怀疑过你！你明知道望氏一死，你是我唯一最重要的亲人，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祝霁棠一言不发。
望舒取过祝霁华手里还沾着血的佩剑，比在了祝霁棠的脖颈处。
她的不幸，都是祝霁棠带来的，若不是他杀了望氏，望舒也不用和宋鹤辞这般错过，她也不会死，更无须痛不欲生。
甚至是祝归将她贬为庶人的那些年，都是个笑话，是本可以避免的灾难。
一切追根溯源，全是祝霁棠。
他手里还攥着碎掉的玉佩，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祝霁棠趁望舒不注意，以更快的速度，撞向了剑刃。
望舒收回剑的时候，祝霁棠轰然倒地，长眠不醒。
谁也没从这变故中缓过神来。
“罪帝伏诛！”祝霁华忽然大喊道。
……
“天女祝舒，承载天命！”
“千秋万载，山呼万岁！”
新年第一天，锣鼓喧天，是算过登基大典的好日子。
祝舒，年二三，称“新安帝”，年号誉鼎。
望舒身披龙袍，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向大殿中的龙椅。
她帽前流苏随着步伐有规律的晃动着，耳边全然是大臣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这个天下，终究是她祝舒的了。
父辈，手足，朋友，裙客，属下，官员，百姓，敌军，她杀过的人，不计其数，皇位从来都不是唾手可得。
因她而死或与她息息相关却死去的人，更是车载斗量。
这条花路，是通往龙椅的“唯一”，更是她独一无二的苦难的前半生。
仿佛那些人，就站在两旁，默默注视着她，送她走上无极之巅。
遥记得两父争子，已然说明了子的结局，祂是皇帝的不二人选。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恍惚间，那年祝归的遗言就在耳边——
“新安，别让他们活。”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