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奴婢以为现在不是想王妃为什么突然回科尔沁的时候,而是该想想大汗重伤的事情。奴婢听其他侧妃、庶妃们院子里的奴才们的消息,大汗这次被火炮所伤,伤得着实不轻。格格该想想,若是大汗去了该怎么办呀。”苏麻忧心忡忡地道。
布木布泰本就很聪明,立刻想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若是努尔哈赤在她还没有生下孩子之前就死了,等待她的结局就是被努尔哈赤的儿子们之一娶了。若是被代善、皇太极或者其他四小贝勒、多尔衮等人娶了还好说,若是阿敏或者莽古尔泰娶,那就糟糕了。
布木布泰脸色变了变,沉思了半晌才对着苏麻道:“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去探听大汗是否真是伤重难治,若是真的,我们便要想法子搞清楚大汗心目中谁才是下任大汗的人选。所以,我必须要去大汗面前伺候。”
“可是格格,太医说您这次怀胎不稳,若是操劳过度,很可能保不住孩子的……”苏麻摇头不赞成地道。
“苏麻,若是迟了,我就算生下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还不如这个时候争上一争。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该知道我的性子的,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布木布泰神色淡然,她当然是疼孩子的,希望孩子出生的,可是前提却是孩子不可以损害到她本身。
苏麻看着布木布泰已经下了决定,咬了咬牙用力点头道:“既然格格已经想清楚了,奴婢自然听格格的,那奴婢现在就去打探大汗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布木布泰握着苏麻的手一笑:“幸好有苏麻你陪在我身边。你去多尔衮那儿打听,此次出征他跟随大汗为将,大汗的伤到底怎么样,想必他是清楚的。对了,庆格尔泰那儿避着点,不过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可以透个底给多尔衮知道。”
苏麻颔首:“格格放心,奴婢记住了。”
苏麻很快就择了不被人注意的地儿出了汗宫,却并没有去多尔衮的府上,反而是等在了多尔衮府邸大门之前。
多尔衮回府的时候,心情很沉重,因为就在出征之前,庆格尔泰和他说此次伐明必将大败而归,大汗还会受伤。多尔衮一开始是半信半疑,如今却是全都相信了,对庆格尔泰说的其他的“预言”也就相信了——八月庚戌,大汗御驾至爱鸡堡,火毒发作而驾崩,随后入宫发丧。代善及其它四小贝勒推举皇太极为大金国汗,三辞之后,皇太极继承汗位;额娘被杀;皇太极南面独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庆格尔泰说得很简单,但是作为男人,作为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儿子,多尔衮心里明白,皇太极能够做到这些绝对是伴随着血腥和杀戮的,更让他清楚,自己绝对不是皇太极的对手。难怪庆格尔泰的述说中,自己出头,是在皇太极死后了。
看来,自己若不想落到莽古尔泰和阿敏的下场,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和皇太极唱反调,相反,还要支持皇太极。想到这里,多尔衮很庆幸额娘阿巴亥早早被休离宫,不然以额娘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低头的,到头来只怕真的被逼殉葬了。
“十四爷!”
多尔衮翻身下马,就听叫一边传来的叫唤声,转头一看是苏麻,他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让奴才、侍卫牵马进了屋,他才走了过去道:“苏麻?你不在汗宫照顾你们主子来这儿做什么?可是你们主子吩咐的?怎么不进府去等……”
苏麻苦笑道:“十四爷才回来,不知道您的福晋如今将我们主子当做仇人对待,奴婢不想上门去让福晋不自在,只得等在门边。十四爷,可否借一步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多尔衮对布木布泰的感情很复杂,只要不当着布木布泰的面,他其实还算是个聪明人,自是知道在门边说话不大好,却是带了苏麻进了府在前院里一小屋子里坐了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十四爷,我们主子打发我出来,是想问问您,大汗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她心中有了底,也好想想以后的路。”苏麻直接说道。
多尔衮神色一沉,他当然知道努尔哈赤的病情仍瞒着汗宫女子的原因,不过是想看看什么人等不及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布木布泰竟然也这么沉不住气。
“布木布泰已经有孕,不管汗阿玛病情如何,她的将来自然是落在我们兄弟之中的。而我同布木布泰之间的情义如何,她也是知道的,我必定在兄弟们之前求得她,必不让她受委屈的。她这个时候何必打探那么多?”
苏麻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她当然不能说自家格格只是将你十四爷当做备用之人,格格最想嫁的是未来的大汗。
“怎么不告诉十四爷实话?”庆格尔泰嘲讽的声音突然在门边响起,她穿着大红色蝴蝶小袄,白狐坎肩使得她的脸庞更加地美丽温柔。
她冷冷地看着苏麻,突然笑道:“你们格格之所以急着打探大汗的病情,是因为她想嫁的是下任的大汗。至于我们十四爷,不过是她不得已的时候的选择而已。我说得对不对呀?”
“福晋也是我们格格的姐妹,何必说这种诛心的话?当初若非是您,十四爷的福晋理当是我们格格才是。如今我们格格身处汗宫之中,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谋算,不然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福晋就算恨我们格格心系十四爷,也不该这般说!”苏麻很快就反击道,真可谓是聪明至极了。
“那你可敢以布木布泰的下半辈子发誓,她没有半点想嫁给下任大汗的心思,她的心底只有我们十四爷?若是你敢,我今日就当着十四爷你的面撂下话来,一旦大汗不在了,我亲自去给我们爷求来布木布泰为侧福晋!若是不敢,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庆格尔泰冷笑着指着苏麻,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多尔衮心中一动,他当然看出庆格尔泰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他这个丈夫的,故而他虽然看见苏麻被逼得很狼狈,却始终不发一言。
苏麻的心中却是乱成一团,自己格格的心思她自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竟让庆格尔泰看穿了。现在该怎么办呢?突然想起一事,她双眼一亮,不急不缓地对着庆格尔泰屈膝行礼道:“苏麻不过是个奴婢,不敢拿主子的下半生发誓,却能拿自己的下半生发誓。我们主子对十四爷的心绝无一丝虚假,心中从来没有过其他的人!若是有半点虚言,就让奴婢下半生孤老而死,不得善终。”随即她又对着多尔衮道:“十四爷,我们主子待你如何,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本来我们主子还说就算拼着大汗发怒也要生下腹中的孩儿,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值得……福晋说得对,那本来就是不该出现的孩子。福晋现在满意了,奴婢回去了,那孩子也不会再活着了……”
苏麻边说边轻蔑地扫了庆格尔泰一眼,转身就走,丢下惊呆的多尔衮。
“贱人!”庆格尔泰看着苏麻轻蔑的样子,心中大怒,才要追上去,就被多尔衮拉住了,“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兄弟们在他这个年纪,都是做了阿玛的,唯独他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
苏麻也听到了多尔衮和庆格尔泰的争执,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又发起愁来,现在该去哪儿打探大汗的病情呢?难道真的去和大格格打听?踌躇了片刻,苏麻还真的往四贝勒府去了。
当海兰珠听说了苏麻来探望自己的时候,还真的不敢相信的。她想了想对桑娜道:“你去见苏麻吧,就说我病了不见客。不过苏麻的来意,你好好探一探她的话,我那个妹妹绝对不会让苏麻为了探我而出汗宫的。”
可惜桑娜的功力没有苏麻的高,不但什么都没有探出来,还没有挡住人,若非萨仁老辣突然出面,苏麻已经撞入了东苑海兰珠的住处了。
“主子,奴婢知道您看重桑娜多过乌兰,可是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桑娜确实没有乌兰会办事。若是今日是乌兰出面,定不会出这样的事儿的。”萨仁知道海兰珠的忌讳,但是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贝勒爷爱重福晋,福晋更该体贴贝勒爷才是,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有孕的时候都该安排伺候爷的人才是正经,乌兰既然是陪嫁丫头,当然比其他的人忠心些。她就不明白了主子怎么就要打发乌兰出去。
海兰珠神色一整,诧异地看了萨仁一眼:“想不到你竟会为乌兰说好话,看来她确实会做人。可是我最容不下的就是我身边的丫头想着占我男人的身!”说到这里,海兰珠的脸上露出少见的讥诮之色来:“今日肖想我的男人,等明日有了孩子,是不是就要害了我的额尔登额害死我好取而代之?这世上的女人,只要看上同一个男人,不论身份如何,那就是敌人!所以乌兰我不会留。”
海兰珠又扫了屋中侍立着的小丫头们淡淡地道:“你们都记着我今日的话,我绝不会给贝勒爷准备丫头,你们若有本事就自个使,不过我这儿是不留这样的人的。”
小丫头们就算有些小心思,听了这话也都熄了火,这府里的庶福晋还有好几位,出身不低容貌不俗,如今可都是摆设了,而和福晋作对的那几位早就不知死到哪儿去了,谁还傻乎乎地去勾搭贝勒爷呀?
萨仁听了海兰珠这话,这才了然,忙跪下请了罪,心中却不以为然,暗想着等以后日子久了,贝勒爷总有纳新人的时候,到时候再想安排伺候的丫头可就晚了。
海兰珠当然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个世上的男人,若还有人能让她相信的,那就只有皇太极了。
不说海兰珠这儿打发丫头,却说苏麻无功而返后,布木布泰只焦急了两日后就平静下来了,因为努尔哈赤下旨,即日起侧妃、庶妃轮流侍疾。布木布泰亲眼见了努尔哈赤,发觉他的伤虽然不轻却并不足以致命,这才安心下来。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努尔哈赤的伤竟会反复无常,时好时坏就是不痊愈。四月的时候,喀尔喀传来消息,其中五部背弃了与大金的盟约。努尔哈赤大怒,不顾伤势执意亲征,众贝勒劝阻不住,只得兵发蒙古,代善、皇太极以及莽古尔泰三人却都留守沈阳,倒是阿敏作为了大将一道出征,沈阳的气氛变得越发古怪了。
等努尔哈赤等大胜而归之时,已经近五月了,努尔哈赤的旧伤因为气候逾佳炎热而复发。此时科尔沁贝勒奥巴携带貂皮、驼马等礼品来到沈阳,努尔哈赤带伤出城设帐亲自迎接奥巴,并将侄孙女嫩哲公主(此女是济尔哈朗弟弟图伦的女儿)许嫁给奥巴为妻。
六月,大金和科尔沁在浑河岸边祭告天地,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结盟仪式,努尔哈赤封奥巴为土谢图汗,同时将岱达尔汗、札萨克图都楞、青卓礼克图三个名号分别赐给了奥巴的三个弟弟。一时间,科尔沁二十三位贝勒之中,奥巴的声势大涨,而莽古思一系(海兰珠的娘家)的势力大受影响。就算努尔哈赤本意是为了拉拢科尔沁和大金的关系,但是不能忽略他有意打压皇太极的事实。
“皇太极……”海兰珠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皇太极,只得在饮食之上更加用心了,不想看见皇太极太过辛苦而清减了。
“我没事。”皇太极的意志极为坚定,努尔哈赤这么做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努尔哈赤很多行为造成了许多更坏的情况,拉拢奥巴打击莽古思一系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是冰镇过的百合绿豆汤,你快点喝点。方才额尔登额瞧见了,还闹着想喝呢。这孩子如今快八个月大,也越发好动了。”一说起儿子,海兰珠脸上就会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这孩子倒是什么都好奇,看到什么都想看看尝尝。”皇太极说起儿子神情也放开了,有娇妻爱子妻陪着,外头的那些麻烦算什么?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七月之时,努尔哈赤的旧伤突然严重,在沈阳城呆不住,便坐船去往清河汤泉,布木布泰使尽心机手段想要随驾,可惜她的肚子此时已经九个多月了,随时可能会生,努尔哈赤还没有病糊涂,自然没有答应,最后随驾的是侧妃叶赫那拉氏两个庶妃德因泽、阿济根。
载着努尔哈赤的大船缓缓驶离沈阳浑河,久旱的沈阳突然迎来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间,许多人感觉到不详,却没有想到征战一生的大金汗努尔哈赤此行再也回不来。
“皇太极……”书房里没有点灯,海兰珠提着灯笼摸索着走了进去,拉住了站在窗前皇太极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汗意,知道他的心里定是百般复杂,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事……兰儿,以后待聪古伦好些吧,叶赫那拉侧妃还是记着我额娘的……”皇太极突然道,就是他都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联系极少的姨妈会这样做,亲眼看着灭自己母族的丈夫上路,哪怕最后殉葬!
“好。”海兰珠轻轻地靠在了皇太极的肩膀上,看着黑幕中如同蛟龙般的闪电,心知大金的天要变了——史书载天命十一年八月庚戌,太祖于巡船之上崩。
作者有话要说:阿桥写啊写啊写啊……只写到了努尔哈赤死,居然还没有到皇太极当大汗的时候-_-|||
不过还好,明天就真可以了,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