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殿，位于古藤木的树冠之上，缥缈云雾之间，
所谓青冥浩荡不见底，便是将这座大殿的所在，描写的淋漓尽致，
比起蜀山掌教一脉所在的玄清镇魔峰之中，尽显人道伟力，以及蜀山的庄严威势，这里显得更加的贴合自然，也显得妖异许多。
一群群人身蛇尾的妖族，出没在周遭，用警惕的神色，看着莫庭昌的到来，
但芝玛并没有与他们多说什么，径直带着莫庭昌往青冥殿走去。
殿门乃是青铜制的，其上有龙蛇等各类传说中的妖兽，
如莫庭昌此前炼化的八翅天荒阳凤，也位列其中，只是并不在主位之上。
位列中央的，是两名半人半蛇的存在，或者说一龙一蛇更为妥当。
“伏羲与女娲?”莫庭昌看向一旁的芝玛，因为这两尊妖兽，与他前世所听闻的两尊大神，十分相似。
与芝玛所归属的魅蛇一族不同，这一种族达到堪比金丹期的六品程度，才能成为半人半蛇的存在。
它们的幼崽，都是卵生，出生时也都是黑色的兽形魅蛇妖兽。
在众多妖兽群体中，它们算是品阶上限比较高的，但并非没有凌驾于它们之上的存在。
而那两尊身处中央的半人半蛇的妖兽，却半点没有魅蛇的妖冶气息，周遭龙凤俯首，万妖敬奉，
很显然，这不可能是魅蛇一族。
芝玛闻言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对这两尊存在感兴趣，有所诧异。
但它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白曦与螣蛇，是大妖尊的父母，也是当初妖族所尊崇的存在。”
“你所说的伏羲与女娲是谁？竟能堪比这两位大圣?”
莫庭昌:……
当他没说，他就不该提起这两尊神圣。
如此两尊大神，岂能和妖物混为一谈。
“小友不愧为蜀山高徒，果是见多识广，且进来商谈。”
青冥殿中，大妖尊的声音徐徐传出，青铜门无风自动，缓缓打开。
顺着此门开启，一股浓郁到令人迷醉的灵力，裹挟着滋养万物的生命精气，飘散出来。
“唔！”
受到这股灵力影响，两人都不免有些神色迷离，
芝玛的脸上多出一分酡红，但还勉强保有一分清醒，推了莫庭昌一把。
两人闪身进入了青冥殿中。
一道光罩，守护住了莫庭昌与芝玛，使他们不再受灵力影响。
莫庭昌缓缓回过神来，暗道厉害。
即便是他已经一只脚踏入神道，照理来说，世间众多事物很难再对他造成如此影响。
但却还是依旧中了招。
防不胜防啊这是！
“抱歉，殿中少有人来，倒是老身失礼了。”
大妖尊看向两人，目光着重放在了莫庭昌身上。
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
而莫庭昌也是如此，
虽然此前在蜀山受到教导，碰到这样的存在，可以想逃多远就逃多远。
但如今却是他送上门来的，却也该把握好这次机遇，毕竟这等返虚级别的妖兽，世间也是独此一份的存在了。
大妖尊，原形乃是螣蛇妖兽，品阶高达八品。堪比返虚修士。
请注意，这是这种妖兽，一般自由生长就能达到的高度，并不算上后天努力。
若是后天在勤奋些，像这类妖兽，未尝没有可能触摸九品境界。
也就是传说中的合道飞升的境界，
这个境界，在蜀山的教诲中，反而没有那么可怕，
到了这种程度的修士、妖兽，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会清晰的感受到自身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因果。
他们反而会宽容忍耐，尽量了断与世间一切事物的因果，并不会沾染凡尘中的种种。
所以，世间的战力天花板，一般都是返虚级别的存在。
而合道境界的存在，一旦因果清算完成，便能迈入仙人之境，彻底飞升上界。
这是多少修行者的痴念，即便是是蜀山，莫庭昌也没有听闻有多少合道境界的修士。
飞升这件事，在这个世界，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发生过了，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若非蜀山以上境界，乃至飞升时的种种，都有极为详尽的描述，
莫庭昌甚至都要怀疑，是否有返虚之上的境界。
而眼前的大妖尊，却实打实的告诉了他，真的有这样的境界。
是的，返虚之后的合道境界，
大妖尊正处于这样的境界，她乃是人形样貌，像个温婉的中年妇人。
全身上下，透露着熟润的气息，
褐衣赤足，脚踩于虚空之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依靠在一片虚无之上的状态。
而在她的身体四周，却隐隐存在着几条锁链，绑缚住了她的四肢。
在其他地方，这或许是某种特殊的兴趣爱好，但在一尊修行到了极致的存在身上，
这，便是他们与世间最后的因果。
难怪，妖兽一族式微至此，却无有人敢当真覆灭妖兽一族。
人妖之争，至今仍是种族大义所在，
若是蜀山打着为人族灭除祸患的旗号，只怕其他的势力，都不见得会真的出手阻挡。
但妖兽一族，却依旧能够在大陆之上，拥有一片生存的领地。
毫无疑问，都是因为眼前的女子。
她的强大，就连蜀山都不敢直接告诉门人，只说她是返虚级别。
但事实上，却可能是时间最后的一尊合道级别的存在。
有她在，无人敢灭妖兽一族。
“小友，可看够啦?”大妖尊见到他一脸的震撼，不由得莞尔一笑。
她伸手一指莫庭昌，在她与他之间，便飘起一片片云雾，遮挡了她大半的形体。
如此，大妖尊才轻笑一声，继续言道。
“小友勿怪，在下是个未亡人，还需为亡夫避讳些。”
“此番请小友来，也是有事相求。”
说完，大妖尊合掌一拍，几件东西便从青冥殿一侧的配殿中飘出，摇摇晃晃的来到莫庭昌的面前。
一副兽皮图纸，一株枯萎了大半的树苗，还有的，便是一卷玉质的书简，其上满是蝇头小字。
非是当今世上通行的文字，而是传说中，衍生出了修仙四艺的大道真纹，天地密语。
“书简是如今世上记录最全的大道真纹，兽皮是当初几尊与妖族亲厚的天地神灵的道化之地。”
“还有这株树苗，是我这古藤木百余年前结下的一枚种子培育而成，不知为何有些枯萎了，还请小友莫要嫌弃。”
莫庭昌看着那几件东西，咽了咽口水，
他有什么资格嫌弃?
大道真纹这种玩意，是连蜀山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这边最全的玩意。
莫庭昌在蜀山也不过是粗略的学了一些，但明显没有那书简上记载的多。
这种玩意，看起来没啥用，
但却是能够直接提升一个人在阵道等技艺上的修为。
甚至能够有几率让学习者，直接领悟出一些隐秘的，传承断绝的神通，
学的越多，可能性越大，
而古藤木的灵种，只看外头那株藤木，就知道这玩意就多珍贵。
妖兽一族最核心的地方，栽种了这样的一株藤木，
要说不值当些什么，那怎么可能?
最后的，便是那些先天神灵道化之地，
神与道同，神灵道化可能会有天地异象，却不会有人真的能找到他们的道化之地，这事关神灵的尊严。
又或者千百年后，才可能有大气运之人，偶然发现，
也是天地对神灵最后的一份偏爱，
除非，神灵自己留下了线索。
妖兽一族给出的，正是这样一份线索。
对于修行神道的莫庭昌来说，这玩意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但他却不敢去碰那些东西，
抬起头来，他看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大妖尊，苦笑一阵，
“晚辈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帮助大妖尊，清了因果?”
是的，清了因果，
合道级别的存在，如何会一时兴起，和莫庭昌见上一面?
他们的目标，如今只会有一个，了断因果，早日飞升！
和这样一个蝼蚁见面，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大妖尊摇了摇头，显然对莫庭昌的自谦十分不认同。
“你是蜀山选中重兴南部大陆神道的人，更何况据我所了解，蜀山的谋算还不止于此。”
“魔道，佛门，乃至群星宫等人，都在为你铺路，你成就返虚之前，都算是大势所趋！”
“未来的你，会有这样的力量，而我想要做的，也只是提前为妖兽一族，结一个善缘。”
莫庭昌闻言一愣，真是他错估了自己的价值?
但思索一二，他还是摇了摇头。
妖兽一族不是一个未来的返虚，能够庇护的住的，
人妖之争，比仙魔之争还要恐怖，
他不可能为了妖族，与举世为敌。
“前辈，妖兽一族与人族之间，血海深仇，真的不是一个返虚所能改变的。”
莫庭昌看着那些珍宝，咽了咽口水，
但还是狠心拒绝了。
未来若他真能如大妖尊所说，顺顺利利成就返虚，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那也不过是有了庇护自己亲友，保住自身自由的能力，偌大的妖族，他真的护不起。
既然不能做到，就不要随意许下诺言。
“我知道，妖兽一族有自己指望，并不会全盘寄托于你，我只是希望未来的她，不会太过孤立无援罢了。”
说着，大妖尊拨散了一些云雾，让出了一些身位，让莫庭昌看到了她的一个存在。
一个颇为精致的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凤求凰纹样的，红白相间的裙子，
她怯生生的向莫庭昌望来，随即又躲到了大妖尊的身后。
八品妖兽！又一尊八品妖兽！
莫庭昌瞳孔一缩，
云雾只是微微散开，便又合拢，
但仅仅是刚刚一眼，他便分辨出了对方的几分底细。
能在青冥殿中生活，自然不可能是人族，
而完全的人形，则至少是七品以上的妖兽。
要想像小女孩这般年少，就修成人形的，还能是妖族未来的指望。
八品妖兽，妥妥的。
只要在大妖尊飞升之前，这位彻底成长起来，
再加上莫庭昌，乃至往后彻底与人族划清干系的魔族，
或许，真的会有几分可能，庇护住岌岌可危的妖族。
“你要对天地大道立誓，在不影响自己性命的情况下，会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小凰女，保护妖兽一族。”
“神灵重诺，凡人违誓或许还有转圜，但被天地所重视的神灵违背誓言，必遭天谴！”
“与此同时，妖兽一族会尊奉你这位神灵！未来你在妖兽之中的地位，与小凰女并列！”
听到此处，莫庭昌才流露出几分意动，
他知道，最后的一句话，才是这位大妖尊的杀手锏！
神灵重信仰，南部大陆的人族，都在蜀山等宗门的把持下，除非重归蜀山，否则莫庭昌很难染指。
但回归蜀山，又岂是那般容易?
魔道，妖兽一族，佛门，乃至群星宫等等，
哪一个会轻易坐视如此?
他能来到此处，便是魔道早有的打算，
与妖兽定约，回归蜀山，自然更难！
更何况，回去之后，难免又要如此前一般受制于人。
莫庭昌如今对蜀山，其实并没有太多好印象。
若能自己独掌一道，他又何必与他人一起，蝇营狗苟?
自由的味道，是尝过便不想放弃的甘甜，
即便如今，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正是因此，作为世间曾经的霸主，如今依旧占据世界一大部分的妖兽一族，若当真能尊奉他这位神灵，
那才是他真正可以把握的自由，
或者说，没有一尊神灵，会舍得放弃这样的诱惑，
莫庭昌猛然抬头，看向大妖尊，
眼中是志在必得的肯定，
“不够，我人族多少先辈血战而死，要我就此忘却，不够！”
“妖兽一族，血债累累啊！”
大妖尊:……
她有些无语，但面上却露出了几分笑意，
啧，这便开始谈价钱了！
“妖与人，都不过是天地生灵罢了，为了生存互有厮杀乃是天道常理！”
“你既然踏入了神道，又如何能再以人族之心行事，岂不太过偏颇?”
大妖尊的背后，那位小凰女忍不住咬牙道，
她探出了一个头来，狠狠的盯住了莫庭昌，
好像要将他狠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气，
大妖尊按住了她，随后看向莫庭昌，
眼中同样是志在必得的坚定，
“若小友点头，妖兽一族现在便开始尊奉小友，为族中神圣！”
“还请小友，赐下神名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