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助理带着餐厅工作人员在两人身后的餐桌布菜,酒店大厨今日试厨具设备,做了些餐食,供给项目现场的工作人员。
林苡仁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抱了以安在餐桌前坐下。
“我有腿,你干嘛总抱着我?让人看见了不好!”以安说的认真,殊不知,在林苡仁眼里,那语气和撒娇无异。
“等你生了孩子再说吧!现在能抱抱,以后想抱,大概我也追不上你!”
林苡仁半开玩笑的,将以安堵的没话说。
她自知,自己嘴笨,别说林苡仁了,就是个几岁的孩子,也能给她说的哑口无言,她总是羡慕别人的妙语连珠。
无奈点了点头,以安朝一旁呆站的于助理招手,“你在忙什么?坐下吃饭啊?”
于助理瞅着林苡仁的眼色,见老板没说什么,也乖乖坐下吃饭。
他有些局促,许彦俊玩去了,丁芮清在山下的项目部忙活,今日这俩活祖宗,一个阴晴不定,一个不知所以,他实在伺候的别扭。
以安无论失忆前后,都是好说话的,可林苡仁就不同了,他的心情好坏,全看以安的状态。
吃饭间,服务员端来了甜品,巴哈丽,是一种新疆少数一些地方的少数民族才会做的糕点。
以安抬手捏了一块,自己咬了一小口,嘴里瞬间甜味值飙升。
甜味,大概就是不用努力心情好,就可以刺激多巴胺分泌的玩意儿。
她抬手将糕点送到林苡仁嘴边,声音清脆,“你尝尝~可好吃了!”
以安话说出了口,又慌忙缩回了手,意识到那是块自己咬过的,红了脸。
正准备去重新拿一块,林苡仁捉了她的手,嘴巴凑上去咬了一大口。
这东西,在老宅时,以安也做过,是爷爷为数不多也愿意尝尝的糕点。
林苡仁嚼着嘴里的糕点,端起杯子,就着一口水咽下肚。
他瞅着眼前的人儿那复杂的表情,不晓得哪里又出了问题。
以安看了看手上的糕点,又瞥了林苡仁一眼,委屈巴巴,“干嘛咬那么大一口....你嘴可真大!我的手都要被你吃掉了!”
正在喝水的于助理没崩住,噗......嘴里的水都喷了出去,结巴着,“老板,你们吃...我去忙了。”
他说罢逃也似的,离了桌。
林苡仁淡定的扯了张纸巾,欲抬手去擦以安嘴角的糕点渣渣,那一瞬,又起了不正经的心思,凑在她眼前。
以安正纳闷的空档,林苡仁在她嘴上轻舔了一下。
未等她反应过来,那碰瓷儿的已经起身,俯身将稍远些的小炒牛肉端来放在以安面前,“你喜欢吃的小炒肉~,糕点等吃过饭了再吃吧!要不...又没肚子吃饭了。”
以安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怎么好端端的,蛋糕让人吃了,自己被占了便宜,反而她又成了不好好吃饭的人了呢?
她拿了筷子,莫名的听话,一口口吃着盘子里的牛肉。
林苡仁见她蛋糕仍抓在手里没撒开,便抬手去拿,却不想以安是个护食的,躲躲闪闪的,就是不给他。
“听话~给我,喜欢吃一会给你打包一些带回家,正经吃饭,身体才能好。”
以安听着林苡仁的话,犹豫一瞬,便将手里的糕点给了林苡仁,看他一口吃下。
林苡仁似乎一点也不嫌弃那是她咬过的,吃的津津有味。
她嘴里嚼着牛肉,瞅了瞅一桌子的菜,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桌子的菜,吃不完好浪费。”
“打包!我们可以打包回家,晚上接着吃!”
以安看着林苡仁的嘴巴一张一合,莫名觉得那话好熟悉。
“明早,天气如果够好,去看看李妈妈好吗?”
林苡仁的话,像是烟花,在以安脑门上炸开,方才正愣神的她,耳朵突的一阵嗡嗡声,霎时间,她们之间像是有道隐形的墙,将他们离间开,让耳边的话也听不真切。
如此,过了好一阵,那嗡嗡声才消失。
以安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朝着林苡仁笑笑,微微点头。
只是那笑,在林苡仁眼里看来,苦涩万分。
李妈妈对于以安来说,她是那个执了一盏明灯,牵着她的手,带她淌过了那条满是苦水河的人。
以安是被父亲强行送去那所大学的,她想逃离家的渴望落空,人生过的完全没一丁点希望。
在那段特殊的时间里,李教授,不仅为她照亮了前路的方向,还给了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她既有老师的威严,又有为人父母的耐心。
以安入学后,用父亲给的第一个月生活费,全买了卫生巾、卫生纸、泡面。
开学一个月,国庆节后的第一场秋雨过去,天气一晚就冷了下来。
以安总是扛不住那样大的温差变化,开始三天两头的请假。
李教授看着教室里总也空着的位置好了奇,好奇这样爱生病的孩子是怎么考了那么好的成绩的。
新生录取时,各个系的老师忙着看孩子们的成绩。
以安的分数,显眼的排在第一,足足比录取的第二名高出去一百多分。
大家都认为,这样好的成绩,第一志愿填了他们学校,孩子肯定是填错了,肯定是会复读的,却不成想,新生报到时,以安竟出现在了学校。
她成了那所大学有史以来,最高分的录取生,学校为此免了她不少的费用。
李教授还曾纳闷,这样的分数,足够上北京的大学了,虽说他们学校也是211,但是新疆的大学,录取线本就低一些,也远不及那些一顶一的学府。
她在一个晚自习时,找了医务室、宿舍,一路问过来,最后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找到了捧着泡面碗,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胶布的以安。
瘦的可怜,慌张的不知所措。
她还未说什么,以安就结结巴巴的与她认错。
就是那一刻,她住进了李教授的心里。
她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生病请假而已,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先觉得自己错了。
她年轻时一场不得已分手的爱恋,锁死了心,孤单又坚强的过了几十年。
李教授将以安当自己孩子对待,严肃、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板,她固执的认为,崔静可以说透着些傻气的脑瓜子,是个学金融的好苗子。
事实上,她是对的,以安的笨拙,只源于长期关在家里不曾看到外面世界的懵懂,和被严厉管束成长的胆怯。
她一点就通的聪慧,让李教授有些惊喜。
她不曾问过以安的家庭,只知道,她是个不愿回家的孩子,寒暑假都愿窝在学校里,足不出户。
以安高考分数出来后自己查了分,站在中国地图前用尺子丈量着离新疆最远的城市有哪几所学校可以报。
却不成想父亲早早让姐姐把志愿表交了上去,连商量的机会都没给她。
以安认命的接受了父亲的自作主张,她没有与任何人讲高考分数。
入学后寒暑假不愿回家,找各种理由搪塞,崔父曾对女儿那样的做法大发雷霆。
在又一次以安给父亲打电话告知不回家时,彻底将他惹怒,她听着电话那头的咆哮,身体抖的筛糠般。
李教授接过电话,几句话就解决了崔父的怒火。
那是李教授唯一一次,愿意陪着以安,做那叛逆的事情。
但是她也告诉以安,万事的因果,都是因为自己导致,亲人是这个世界最无法抹去的关系,无法选择,但逃避从来不是办法,她让以安直面对父亲的恐惧。
只是....她到李妈妈离开这个世界,也未学会何为坦然。
她还是逃避,甚至选了远在天边儿的地儿,飞机都要飞十几个小时的那种地方。
李教授像是上天弥补给以安的遗憾,让她明白了一些事,就着急带走了她,成了压在心里的秤砣,带刺儿、冰冷、想起便是刺痛。
她在那段自我封闭的日子里,偏执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垃圾,什么好东西都不配拥有。
她的脑子里,分裂出了无数的人,无不狰狞,唯有李妈妈,站在她面前,挡下所有人对她的伤害。
她在道观里养身体的半年时间,日日对着三清许愿,若真有来世,她的李妈妈,可以有个幸福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