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苡仁也开始对自己失望起来,夹杂在心里的许多种感觉将他撕扯的几近崩溃。
他开始怀疑自己......认为他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林苡仁慢慢将以安那只打着石膏,还未好全的胳膊从她身下抽出,轻轻托起她的头转正身子。
“她想回老宅,说了几次我没同意,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哭吧……”他将被子给以安盖好,站直身体,看着她有些红肿的眼睛。
他知道,以安定是有些什么其他的想法,即便现在有他陪着在医院待着,人要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时,依然是缺少信心的。
“哥,到底是怎么了?”苡雪实在不能忍受不能就这么一直看着不去做什么,她不愿相信就只是这样浅显的原因。
又追问道:“哥,要回就回啊,医生要求嫂子一定要在这住着吗?不可以回家养身体吗?人生了病就容易脆弱,你不如顺着嫂子些,她心情好点了,身体也能好的快一点。”
苡歌眼见着以安原本就不多的快乐消失不见,盼着能有什么事能让她好起来,“哥,我给长姐带了几本爷爷的书,等她醒了你给她读读。
生病又受伤,肯定是没有正常人思考的能力,你也别太急,有事好好说,想回家,我们就想办法带设备带医生回去,办法总归会有,长姐也会好起来的。
你是她的依靠,一定要稳住自己。”
苡歌的话有些惊到了林苡仁,在林苡仁的认知里,这个妹妹,自小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自由、不服说教,姑姑也愿意将这个妹妹养的不那么规矩,所以她向来都是个天真又洒脱的样子。
他知道,以安将弟弟妹妹们都教的很好,他不知她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她们这么听话,且成长迅速。
苡歌的话,在他耳朵里来回的荡。
“不是医生说的,是我觉得在这住着有什么事还是好处理些。”
林苡仁无奈又心酸,他有些恨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要经历这么多,短短两年,似乎是要将别人一辈子的苦都吃完。
几个妹妹听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苡雪见大家都尴尬在那里,思量还是几人先离开的好,便与林苡仁说着,“嫂子睡了,我们就先走了,哥你也多休息。”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林苡仁有些烦躁,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电脑传来“叮咚”的声响,是邮件提示,他愣了一下,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过电脑又开始处理工作。
他原以为以安会像前几日一样,睡三两个小时就醒了,可是他忙完工作也未见她醒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夜,早上林苡仁开过视频会她还是未醒。
他摸了一遍又一遍她的额头,也没见她有发烧什么的症状。
临近中午,他等的实在有些着急,找来医生一番检查,给出的结论也是身体需要,所以才睡的久。
医生走后他越来越着急,害怕以安就这样又睡着不醒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林苡仁看着重新挂上的营养液乱了方寸。
他好后悔自己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那命令似的让她不要再哭了。
煎熬的又度过三天,他实在无法就这样继续等待,找来医生让他安排脑科医生检查。
他几乎暴躁的大声呵斥着:“正常?一个正常人会这样睡几天吗?”
“林先生,您太太的身体受到的创伤严重,让她再度昏睡的原因不一定就是大脑,您再好好等待看看。”
林苡仁努力忍住心里的火,耐着性子对医生说道:“安排专家会诊,马上!”
说罢朝着病床看去。却看到以安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林苡仁忙走过去看着她,欣喜异常,“你终于醒了。”
等待许久,他都听不到以安的回应。
她只是就那样,一直看着天花板,只是偶尔眨一下眼睛。
林苡仁转头向医生看去。
医生忙上前准备做检查,可是她不等医生碰到自己,便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没几秒钟,林苡仁便看到被子里伸出来的输液管回了血。
他忙伸手进去拉出了以安的手,她干瘦的手背上已鼓起了一个巨大的青包。
“跑针了!”医生嘴上说着,马上将输液器关闭按了呼叫铃。
林苡仁慢慢掀起她蒙在脸上的被子,以安满脸的泪,紧闭着眼睛,他不确定她是又睡着了还是单纯的不想理人。
他看着护士将针阵拔出,输液管里的血一下下的滴进垃圾桶中。
护士在她的胳膊上做了留置针,重新将营养液调好扎进输液器。
待房间里人走完,林苡仁看着以安,她的眼睛还闭着,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苡仁开始絮絮叨叨。
“以安……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能听到我的话。住在医院里……只是为了更好的监测你身体情况而已!你有什么真的可以跟我说……不要……折磨自己好吗?”
林苡仁罗里吧嗦说了许多,完后许久还是未得到她丝毫的回应。
他怕自己说的多了控制不住自己,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一周,依然那样。
她只是安静睡着。
他越越来分不清以安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什么时候是睡着的。
有时他对别人发了火,她就一直醒着,让他无法分辨究竟是自己吵醒了她,还是她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挨他的骂而醒着。
她的眼里似乎也再也没了光,他的以安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样子。
剩下的,仿佛只是一具空壳般。
林苡仁被多日来的疲惫、烦躁缠绕,处理完手里的工作看向病床上的她,一动不动的睡着,唯有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口让他觉得以安还是活着的。
他就这样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半夜里,他从噩梦里惊醒。
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朝以安的病床看过去,上面空荡荡的。
他突然心脏似乎是漏跳了一拍,忙坐起身寻找。
刚站起身,就看到以安站在窗边。
他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夜很黑,大开的窗户吹进的风将起她的头发和裙子撩起。
林苡仁不曾记得医生什么时候撤掉了以安身上连接着的监护设备,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间给以安换了衣服,可是那件浅紫色连衣裙,明明就穿在她的身上。
“以安?”林苡仁试探的朝她叫了一声。
窗前站着的人儿缓缓转过身看向他,满脸的泪,她的身体转向林苡仁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冲击的几乎魂飞魄散。
以安的裙子上,尽是鲜红的血,大片的慢慢晕开,继而流向地面,她一手抱着肚子,眼神里尽是绝望。
林苡仁忙抬腿朝她的方向跑去,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在病房的沙发里醒来。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分不清,此时究竟是现实还是又只是另一个梦境。
他缓缓转头看向她的病床。
监护仪微弱的光亮里,林苡仁看见以安正在拔手上的输液器。
他忙奔上前,“你要做什么?不要拔!”
他的声音很大,以安被那突如其来的声调惊的身体抖着,手上的动作也忽的停了下来。
就这样,他在黑暗里看了她许久。
以安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那里,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她急促的喘息声。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什么,忙跑去打开房间里的灯,又回到她身旁。
拿起以安扎了留置针的手,已经鼓起了一片,乌青的包突兀的鼓在她没什么肉的手上,那么刺眼。
林苡仁忙按了护士铃,关闭了输液器,急切的问着,“你是被痛醒了是吗?”
以安的眼神呆滞着,嘴角有一些血迹,手上也有一些,枕头上,也是一小滩的血迹。
她是被痛醒的,意识模糊间,还未搞清楚那些血是哪里来的,胃痉挛的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却又被林苡仁吓的魂不附体。
林苡仁刚才喊叫的声音将她吓的不轻,几乎要断气。
她的脸色不太好,今晚尤其的惨白,身体还在抖着。
林苡仁看着她似被抽走魂魄的样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急急说着“对不起,我不该大声说话,鼓了这么大的包一定很痛吧……你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是现在半夜了,不愿麻烦护士是吗?
你怎么也不叫我?我今天有些累了,不小心睡着了,下次你记得一定要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