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攻城很不顺利,以大伤亡破城
走完收尸场,再往伤兵营,这里很吵闹,但因此显得更有人气。
明军没有让城内清军歇口气的想法,孙敬所部才撤下来,郑遵谦的兵马经浮桥过河,接管部分战场。
烈日下,战斗比夜晚要血腥的多,两万明军包围盱眙,四面城墙都开了战场。
不过,只有南门和东门是实打实的攻击,西门和北门都是正兵夹杂着府兵在牵制。
城内有满人,但守城的主力是明军降卒。
孙敬和郑遵谦还从未见过明军降卒如此给满清朝廷卖命的,他们猜测那也许是汉八旗的人吧?
郑遵谦先派上去两个千人队,他的军令简单直白到让孙敬不敢相信。
郑遵谦挥舞手臂高呼道:“每一队斩下十个头颅便可以回营,军功上都给你们记上,否则就都战死在盱眙城下吧!”
他对行军打仗最深刻理解在于一个“勇”字,狭路相郑勇者胜。
清军很快发现新来的这支兵马攻城的队形有些散乱,士卒间的配合也不如先前的明军,但战意更加激昂。
战斗从清晨战到正午,孙敬简直不忍直视。
每隔半个时辰不到,便有木船往回运尸首,一船一船的尸首,他估计郑遵谦所部战死应该过千人了。
孙敬连忙调遣兵马准备接替郑遵谦所部的位置,自己骑着那匹蔫吧的黑马赶往郑遵谦处。
这几个时辰,郑遵谦手中的千里镜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见到孙敬过来,连忙招呼道:“孙兄,你来的正好,我看城内守军已现疲态。”
孙敬委婉劝道:“郑兄,你这样强攻下去将士损失太大了。”
“啊!”郑遵谦放下千里镜,很诧异孙敬会这么说:“日落之前若是你我没有攻下盱眙,还谈什么论功行赏?”
孙敬指着几里外的战场摇头:“日落之前不可能了,守军虽然疲惫,但尚有余力。”
郑遵谦忍不住提醒道:“杨将军的军令如此!”
孙敬又道:“虽是如此,但杨将军不知道盱眙城守军实力,我等把实情禀告过去,杨将军不会强逼你我二人的。”
孙敬有这个念头也不奇怪。
杨国忠平日里寡言少语,但一向通情达理,能听得进去部下的建议,如果他在韩必先麾下效力,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推脱军令。
郑遵谦先是轻微地晃动脑袋,到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讽刺道:“你去禀告实情,我是不会去说的。”
两个人在一个战场,如果说法不一样,怎能让杨国忠相信。
日头一点点落下去,郑遵谦直勾勾盯着城头,全身僵硬,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住穴道。
盱眙城墙下的尸体横七竖八,现在已经不用运尸船了,总兵红了眼,士卒们也红了眼。
东城护城河外,孙敬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云,战场的每一点细微变化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郑遵谦疯狂了,郑遵谦的部下疯狂了,于是,两片临近战场的明军都疯狂了。
士卒的阵型不如早晨时紧密,铳手们甚至不再藏身在铁盾后,他们肆无忌惮地暴露出上半身朝城头瞄准,扳动扳机,然后看着城头的清军脑浆迸裂。
“这他妈打的是什么仗!”孙敬忍不住爆出粗口。
郑遵谦不放弃,他就不能放弃,否则那道军令就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屠刀。
死了这么多人,只为了攻下一个县城值得吗?
孙敬不能与郑遵谦吵架暴露矛盾,所以只能任由郑遵谦的意志笼罩在整个战场。
“日落之前啊!”孙敬转脸向西,夕阳离地面还有一杆远,他一口吐沫如钉子般吐在地上。
又是一个时辰,火红的太阳离地平线上山峦只有几个拳头的间隙。
登上城头的明军越来越多,战斗整整持续了半个夜晚和一个白天,守军的桐油和粪水都已消耗殆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郑遵谦改变了姿态,他不安地在方圆一丈左右的地方来回走动,手舞足蹈,脸上表情像喝了白酒一般兴奋:“爬上去,给老子爬上去!”
两方士卒正在盱眙城头对砍,不时有人被推搡掉下来,摔在墙根处累积了厚厚一层的尸体上。
攻守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郑遵谦的余光撇过才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他营中已没有预备的士卒,如果这一波攻势未能奏效,他也不得不认输了。
损失了近三成士卒却没能攻下盱眙县城,这份战报要是被送到兵部和摄政王府,他这辈子都没希望升上将军了。
城头的清军正在做垂死挣扎,不断有新兵补上来,新兵中有些人穿了百姓的衣服,应该是城内的壮丁。
城头的僵局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中,就像一根脆弱的枯草,有时随风向东,有时随风向西,最终的战果取决于双方将士的意志力和主将的决心。
郑遵谦已经压上所有的本钱,除非明军自行溃散,他不但不会鸣金收兵,还要执刀守在浮桥边督战。
铁炮轰鸣的巨响声停了,明军尚未攻到炮台,清军的炮手不知何时逃走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视死如归。
夕阳终于碰上了地平线上隆起的山包,盱眙城头还有金黄色的阳光,明军兵营已经被夜幕的阴影笼罩。
“破城了!”
欢呼声初始很细微,很快蔓延了整个城头,很疲惫,很振奋,也很欢乐。
多打了几年仗的正兵终于熬过了盱眙城内被匆忙赶上战场的壮丁,千里镜中,郑遵谦看见一个明军连挥七八刀砍翻南门城楼上的“清”字大旗,然后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明”字旗帜,插在相同的位置上。
南城门轰然从里面打开,府兵各持利刃蜂拥而入。
郑遵谦双手叉腰,口中喋喋不休,吐沫横飞骂道:“该死,老子连杭州城都攻下来了,还会在小小的盱眙城下栽跟头!”
他完全忘了自己根本没参加过收复杭州一战。
日落之前明军破城,孙敬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没有过多的兴奋之色。
此战两军损失了三成的兵力,如果每一座县城都要这么费工夫,北伐之战比预想的要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