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越发大了几分。
虞锦扇摇摇头,强迫自己把心里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尽数驱逐了出去。
同样的情况和境遇,也同样在归南钰这边发生着。
烈日骄阳当头,直叫人累得说不出话来。可偏偏在这样的时分,沙场上,还依旧排列着整齐划一操练的士兵们。
尘土飞扬的环境,灼人的日光,这样的操练环境,单单用一个艰苦来形容,都着实有些算得上太浅了。
每个人虽说,都是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却没有半个人松懈,或是做出任何退缩的举动。士兵们的脸上,只有坚毅的信念感。
将军说的没错,若想重新站上战场,首先便得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们从前,每日虽说也都是勤勤恳恳,可到底不知晓,一切都只不过是,皇帝为了缓冲他们,而做出的权益之策罢了。
作为一个将士,若是整整好几年,都没参与过一次生死搏斗的水热之中,就算心里头不愿承认,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身体,确确实实是在逐渐退化。
曾经这般骁勇的定远军,如今不过成为了跟废人一般的模样,他们难道能接受吗?
不,当然不能!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坚定的信念,他们才要向其他人证明,定远军,依旧同从前没什么两样。
归南珏见状,心中情绪翻涌。
看到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中,还依旧在努力操练着的弟兄们,若说心底里没有愧疚,也绝对是不可能的。
如若他们没有跟着自己,如同京城一军这样好的装备和设施,定远军的众人,依旧可以享受到。
皇帝虽然,并不给他们任何站上战场的机会,可终归也颇为惋惜,这样好的人才,这样好的军队,不能为自己所用。
哪怕只是单一地消耗,也比现在的状况,不知道好上了多少。
记得前几日,正巧遇上了藏、民,在举行着羊肉大会。
也只有这样的日子,平日里一直保持着严肃、沉着的自己,能够难得喝得酩酊大醉。可越是这样,心里头的空虚感,就越发增强了不止一丝半点儿。
宋将军当时,隐隐约约瞧出了自己的不对劲,手里提着一壶酒,就这么过来了。
“怎么了,这样好的日子,难得还有归将军不高兴的时候。”边说着,还边往口中又狠狠灌进去了一口。
这样轻佻的话,若是放在平日里,决不能见着从宋将军嘴里吐出来。
归南钰想到了他方才,被迫被那些士兵们拉过去,非要玩什么猜拳游戏。
若提起宋将军最不擅长的,这些个游戏,必须得在其中排上一定的位置。只是,借着酒劲,不少将士直接你一句我一句,故意激怒挑衅。
要是这样了,自己还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岂不是太丢自己的面子了。
也是宋将军实在看中颜面,这才中了这群人的激将法,噗呲噗呲地凑了上去。哪想到,还没过上多久,便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待走到自己面前,便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
归南钰也跟着灌下一口,偶尔间,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些许酒水顺着脖颈划入衣襟间,他也毫不在乎:“只要是人,都会有烦恼。”
这话说得,不就跟放了个屁没什么区别。
宋将军一边晕晕沉沉地这般想着,一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时不时还打起了饱嗝:“归……嗝,归将军,我平日里……最瞧不起你这般嗝,跟个女人一样磨磨唧唧的说话了。这要有些什么,你就不能直白些……嗝,直白些说出来吗?”
这般模样,若是放在平日里,绝对是见不到的场景。
颇为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归南钰哑着声:“宋将军果真想知道?”
“对!是!没错!”也不知为何,宋将军立马便有了气势:“我嗝……我怎么说,都是这里头的二把手……知道些东西,能怎么了……”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心声,归南钰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道:“宋将军,跟着我,你们可曾有后悔过?”
他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定远军出去行军打仗,可也从旁人耳中可以知晓,当年辉煌的日子,他们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
皇帝亲自点名朝中重臣,派上无数将士守卫在边上,为他们送去充足的军粮和各色武器。
即使是在最危难的日子,也有周边的百姓,大把大把地将自己家中,亲自种的水果蔬菜,偷偷运送过去。
有些害怕的,便趁着夜色,悄悄放在军营门口,待天亮了之后,被看守的人发现了,才领了回去。
定远军所到之处,只有数不尽的欢呼和荣誉,哪像现在,成了一副无人知晓的模样。
宋将军摇头晃脑,好一会儿,脑袋中才转过弯来,面前之人,究竟在说什么东西。
“我……我就说嘛嗝,当初不该让着你这个小兔崽子带队……现在,时不时就一副怀古伤今的模样……给,给谁看。”
许是嘀咕声实在太小了些,真正蹦入归南钰耳中的,只有那句不该。
先是微微一愣,归南钰唇边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是啊,连宋将军都说了,当初不该跟着自己。饶是他最开始,心里头还有几分替自己辩护的话语,也在遇上真实情况的这个时候,彻底化作了灰烬。
还没等他伤感,宋将军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大吼一声:“定远军全体将士听令!”
也不知是不是骨子里,就刻着军令如山这四个大字,在场所有的将士,即使都醉醺醺得不成样子,却在这句话之后,立马站了起来,背脊无比挺立。
“宋将军,你这是……”
都还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归南钰的话语便瞬间被打断了:“你们,可有心中不情愿的?现在站出来,还能有机会退出去!”
这是玩得哪一出?
归南钰手中的酒壶,不自觉地顿上一顿,又因为刚刚重新倒满的缘故,洒了不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