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少女迟疑着,紧张地无意识舔了舔唇,还防备地后退一小步。
不过,也就退了一小步而已,她想起眼下这地方,小脸便立时白了白。
宁易非笑了笑,慢慢道,“你不是都看见了。”
她看见了?
是啊,她看见他不过将原本给她准备的醒酒丸放入嘴而已。她瞎紧张什么呢。
皱了皱眉,冷风吹掠下,她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两分,“你不是随驾回京?怎么也来了云城?”
“嘘……!”他忽地轻轻做了个噤声动作,眸光深深将她困在其中,“你不是好奇我想做什么吗?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说罢,他长臂倏地伸来并极速地绕到她后腰,一握一扣,她便逃也逃不开的被逼向他压过来。
脚下一跄踉,她伸出双手,一时也不知是推开他好还是攀着他好。
就在她失神怔愣瞬间,他咬着那颗散发着药味的醒酒丸已缓缓向她唇瓣压来。
洛瑶大惊。
他这是——打算亲口喂她?
洛瑶偏头,拼命想要从他暧昧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可宁易非既然将她困住,她又如何挣得出来。
“你吃?还是不吃?”
药丸咬在他唇齿间,吐字还是那么清晰,就连语气也一如之前那样平静悠然。
洛瑶有些恶狠狠地想,这药丸怎么不卡在他喉咙呛死他。
他的气息如清风徐徐扑面而来,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站得高的关系,洛瑶只觉这温和的表象下,藏着让她心惊肉跳的汹涌。
“吃,我吃还不成吗?”少女被他藏着万般春风的眼眸凝定,脸偏来偏去也躲不开他的目光与近在咫尺的薄唇。她又羞又怒之下,只能气苦咬牙忍气吞声应了。
手掌摊出,她恨恨道,“拿来。”
男子低笑一声,作势将唇齿压过去。少女大惊失色,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药丸往嘴里塞。
待她咕噜一声狼狈将药丸咽下,听闻他愉悦的笑声缭绕耳边,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刚才他根本没有将药丸咬在齿间,不过使了障眼法误导她而已。她夺药丸的时候,明明是从他手里夺过。
她寒着脸,恼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叱道,“疯子!”
“我是疯了,”他凝定她气红的双颊,眼底有点点星光在转动,“就是因为你,我才疯。”
少女一怔,怒斥,“莫名其妙!”
“你跟他饮酒作乐,跟他载歌载舞,跟他数星星观冷月,甚至……。”宁易非顿了顿,闭着双眸,风华绝伦的轮廓浮出淡淡恼火与妒忌,“我若不疯,那才奇怪。”
洛瑶满脸震惊中,瞪大双目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好半晌,她才劈开混沌脑子,努力找回一丝属于自己的声音,“你、你昨晚跟踪?”
话才出口,她就怒极叱了回去,“我跟谁喝酒跟谁载歌载舞跟谁数星星看月亮,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跟踪你!”宁易非恼怒地打断她,看着她茫然模样,几乎立刻失了平日的温雅自持,怒声吼道,“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喜欢你!”
“洛瑶,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你的一切一切,都跟我有关系。”
少女脚下一软,双手挣了挣,下意识要退。
可宁易非一双长臂像铁箍似的将她箍得牢牢,心里话好不容易脱口而出,既然袒露了心迹,此刻又哪里会再容许她逃。
逃不掉,退不了,少女便捧着脑袋难受地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发疯要怎么样,回去跟你的未婚妻说好了,少来这里莫名其妙吼我。”
宁易非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可见她神情莫名委屈,刚刚想冲口而出的吼声不由自主放软两分,改为无奈低叹,“别跟我提什么未婚妻,她早已经死了,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可秦如意明明还活着。
洛瑶很想吼回去,但她突然觉得头痛欲裂,而宁易非脸上,也交织着莫名伤痛与偏执。
心里那股怒火忽然便奇异平息下来。
算了,管他们谁谁如何呢,现在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可这座危塔,早就层层封锁禁止游人自行上落,若非宁易非突然发疯将她弄来这,她现在还好好在客栈的大床做她的好梦呢。
自己是下不去了。
想到这,洛瑶不由得头疼又恼火地吸了吸气,看着一直将她禁锢身前一尺之距的男子,漠然道,“好,不提就不提,现在麻烦送我下去,我想回去休息。”
“洛瑶,你别想逃避。”宁易非听着她突然冷淡得没有一丝火气的声音,心里慌了慌,按住她肩膀,沉声道,“承认吧,你也是喜欢我的。”
少女有一瞬茫然,她也喜欢他?
这念头一过,她立时拼命摇头否定,不不,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她、她就是气他突然将她弄来这吹冷风不让她睡觉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宁易非,你要发疯是你自己的事,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先将我送下去再说?”
要命的头痛!
要命的百蜜桂花酿,什么后劲不大,喝后睡得更甜!宁煜这个骗子,大骗子!
“你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宁易非定定看着她,幽深的眸却将她身影清晰映在其中,语气酸涩,“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承认喜欢我,有这么难吗?”
少女痛苦抱头,激动的声音自臂下闷闷传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我头痛很难受,我要回去睡觉。好好的,睡上一觉。”
“宁易非,你送我下去,好不好?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洛瑶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她在感情这件事上,确实只想当个逃兵。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精确丈量掌握,唯独人心唯独感情,太缥缈易变。她不想赌,也赌不起。前世,她已经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辈子,她只想着好好爱护家人,能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活着,就够了!
其他的,她不敢奢望,亦不想奢望。
宁易非看着她痛苦逃避的模样,只觉自己一颗热乎乎的心,他急吼吼双手奉上一颗心,热度慢慢冷却,裂缝悄悄冒头。
他,也会疼!
以前,即使惊觉自己对她动了心思,可一想到自己那副不知还有几年活头的残躯,他就狠心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都掐灭。
然而,有些东西,并非他想如何就能如何。尤其情动之后,他越想控制自己,结果越发觉控制不住一直想去亲近她……。
幸而老天怜悯,与她经历九死一生之后,他自己也不敢置信他竟然还有否极泰来的一天。
以前,他没有资格。
现在,几番辗转历尽苦难,他再确定自己要她的心意不过了。
既然确定了她是自己此生唯一,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放手。
“洛瑶,你听着,我宁易非——喜欢你!”他按住她双肩,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凝注的眸光里,满满载着的都是痛意灼人的柔情。头顶,日光虽烈,却烈不过他眼眸里柔和浓情。
少女只觉自己有些晕乎乎。
“你可以跟他数星星观冷月,数上一整夜。现在,我不介意与你继续在这晒一整日的太阳。”他风华绝伦的脸庞离她那样近,他的呼吸气息每一下都温热流转过她耳畔方被风打散,“若你还嫌不够,我还可以继续无期限延长。直至,你愿意正视自己,愿意正视对我的感情为止。”
少女张了张嘴,想要详解点什么。可目光抬起,便被他幽深双眸激漾的万般浓情所吸。怔怔的,她大脑出现短暂空白,以至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馨香绕鼻,红唇微启。眼前少女懵懂而怯怯,清风拂过,掠起一缕发丝,惊荡她眸底深藏的退缩与伤痛。
他的眸光忽然便深了深。
闭了闭眼,他无奈又怜惜轻叹一声,“洛瑶,承认你喜欢我,就这么让你觉得难堪么?”
“不,不是难堪。”少女见他神色黯然,突然连想也没有想,这话便冲口而出。
他双眸睁开,幽瞳暗色尽褪,亮光乍然来临。
“那是为何?”
“我……,”她咬了咬唇,蓦地扭开头,慢慢道,“你别逼我好不好?”
“我想回去。”
宁易非眉眼展延的喜色还未扩至眉梢,便突然变了恼意,“不好!”
这丫头,非得他狠下心肠逼迫不可。
想听她的真心话,太难了!
“你再逼,我——”洛瑶咬了咬牙,扭头望一眼巍巍矗立的木塔,豁出去道,“我就从这跳下去。”
这般没底气的意气之语,竟然也会出自她口中。
这说明什么呢?
宁易非满腹无处发泄的酸涩恼火忽然便烟消云散了。
“好啊,那你跳吧。只要你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只要你继续在这逃避,就算你要从这跳下去,我也不会改口,更不会未得到答案之前送你回去。”
见他闲闲无所谓的扬着眉眼含笑望来,洛瑶不由得傻了片刻。
刚刚他不是还一副要死要活的说喜欢她?
真喜欢她,不是应该紧张地拦着她,对她心软依了她吗?
见她直了眼吃惊傻乎乎的可爱模样,唇角微扬,他不由低低愉悦笑开。这就是悄悄偷走他心的傻丫头,是他这辈子认定躲不开的劫难。
“你跳吧,不过别以为跳下去就能逃避。”他看着她傻愣愣变脸,眉梢也染了笑意,“你尽管往下跳,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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