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神色一寒,元香立刻如临大敌般闪到她跟前。
但是,来人就似根本没看到元香一样,远远,只觉他修长手臂一伸一挥,竟生生将元香拍出一边,然后狠狠的,将洛瑶抱了个满怀。
他低下头,声音颤颤在舌尖来回打几个转,才终于辗转成音化为莫名惧意冲击她耳膜,“你这丫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被她吓死的!
“咳咳……。”洛瑶好不容易才觅得空隙自他颤动的胸膛里探出头来,青着脸,又气又恼道,“你再勒下去,我才要死了。”
宁易非缓缓将她松开,默了一下,将她拉出自己胸前,半眯眼眸细致地将她上下来回打量数遍。好半晌,才哑着声沉沉道,“你没伤着?对不对?”
洛瑶瞧见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哪里还复昔日孤远云端的疏离模样?刚才被他粗暴压在胸膛里,她分明感受到他从骨子里透出深深恐惧。那是害怕痛失至亲至爱的恐惧!
忽想起六年前那场令他痛失至亲的战役,是不是那时他曾亲眼目睹父母双亲及兄长丧生眼前?所以才如此害怕失去?
少女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鼻子莫名泛起酸意。用力眨了眨眼,才将涌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然后抬头看着他的脸,轻声道,“我好好的,你不是看见了!”
元香在附近站稳,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旁边似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的男子,半晌也回不了神。
“你没事就好。”宁易非在她面前站定,长吁口气,嗓音终于回复平淡温雅,“那你先回去休息。”
想了一下,他微微蹙了眉,冷厉道,“以后没有我在旁,你不用理那个女人。”
洛瑶愕然瞪目,“不用理那个女人?”
他说的是皇后?
难道姓宁的都霸道成性,这话何其耳熟……对了,宁煜就曾说过类似的。
她苦笑一声,心不在焉应,“嗯,我知道。”
那是皇后,岂是她想不理就能不理的人。
“那你先回去休息,”他忽用力按住她双肩,凑近她耳边,郑重道,“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洛瑶无语,他已松开她,朝元香朗声道,“照顾好你家小姐。”
洛瑶见他眉宇戾气闪现,眸光沉了沉,脱口问,“你去哪?”
宁易非低低一笑,眉目掠转过一抹决然冷戾,“这是皇觉寺,在山中,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席宛雅那个女人不是喜欢制造意外吗?
洛瑶心头一动,皱着眉,低声道,“你别乱来。”
不是她想要隐忍,而是没有万全准备之前,不要冲动将自己弱点暴露人前,反给对手迎头痛击的机会。
宁易非深深凝她片刻,眸光柔情隐隐,低低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纵然洛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过经过六年大病的宁世子,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冲动吧?
心怀惴惴中,洛瑶迎来了暮色,也迎来了困意。
山里的夜,少了城池的人气与喧闹,总显得特别寂静。到了三更天,连虫鸟也熬不住困意躲在窝里不再出去觅食而沉沉睡去,天幕下皇觉寺这一片就更显得安静祥和了。
然而,就在三更一刻时分,却突然有“轰隆”一声闷响在大殿后面幽静的小院里传出。接着便是人仰马翻的惊慌叫喊声与脚步声。
洛瑶被惊醒起来,却见元香隐忍的唇角上扬,似在刻意憋着欢喜的笑。
洛瑶看见她幸灾乐祸的模样,真真大为惊奇瞪圆了眼,“外面呼天抢地的,元香你却贼笑成这模样,是不是捡到金子了?”
墨玉正睡眼惺松替她拿来外衣披上,闻言,瞌睡虫竟立时去了大半,转头盯着元香,也极为好奇道,“元香在哪捡到金子?赶紧告诉我,让我也出去捡一回金子。”
洛瑶有些失笑地瞥了眼墨玉,玉指轻轻点了点她额头,揶揄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财奴了?”还认了真了。
元香古怪地转了转眼睛,望了望外面,又走前几步,方压着声音低低道,“小姐,奴婢没捡着金子,不过有件事比奴婢捡了金子还让人高兴。”
洛瑶瞅见她神秘兮兮却眉目带笑的模样,心中一动,也来了兴致,“什么事如此高兴?赶紧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奴婢听说,是皇后那边的院子闹出了动静。”元香低下头去,灯下阴影正好掩住她眉眼流转的幸灾乐祸之色。
洛瑶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看着她,“哦?”
元香飞快瞥她一眼,又低声道,“听说她住的厢房出了点意外。”顿了一下,她终忍不住咬唇轻笑,“就在刚才,地下突然塌陷下去,那地方正是她睡的床榻所在。”
“可怜见的,这半夜三更的,所有人睡得正甜呢。谁能料到在睡梦中,她那床竟随地陷掉到坑里。”
洛瑶面色不变,心却微微有些提起来。
“幸亏塌陷下去的坑洞不深,那床榻砸下去,除了将人从睡梦中惊醒外,她也就撞到一下额头而已,听说其他并无甚大碍。”
元香一口气将始末说完,听她尾音,还隐隐透着遗憾的意味。
洛瑶警告地掠了她一眼。
那个人,是皇后。
心里幸灾乐祸就行了,面上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盼着那个人落得伤重不治之类的……。
扬了扬眉,洛瑶显然也心情愉悦,“知道那地陷是怎么回事吗?”
元香神色冷了冷,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淡淡道,“小姐,据说是因为底下的土质松垮,突然引起的意外。”
“万幸没伤着什么人,不过据说那位被撞得额头起包,这会正在那里大发雷霆呢。”
洛瑶眨了眨眼,也露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慢慢道,“动静闹得那么大,你说我是不是该前去探望探望?”
元香犹豫一下,迟疑劝道,“她这会正嫌晦气,恼火上头,小姐若这时候过去,只怕不怎么好吧?”
洛瑶却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扶了扶发间步摇,便抬步往外走,“照我说,这时候过去正好。”
一个人恼火撒气,证明失了冷静。失了冷静,很多平日藏得极好的细节便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来。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想不到那个人就出其不意给她制造了这么个好机会。
去到皇后所在的院子,里面的动静倒是平息了些。
不过洛瑶进去时,只见皇后沉着脸满怨怒地斜躺在软榻上。她身后,云嬷嬷战战兢兢垂着头,一脸畏惧不安的模样。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你?怎么来了?”皇后心情显然极为糟糕,就这样斜躺着横她一眼,不但没有起身,更连语气也没掩饰心中不耐。
洛瑶脸色一白,立时诚惶诚恐道,“臣女听见娘娘这里出了些意外,心里记挂着娘娘的安危,这才……。”
她抬头瞄了眼神色不豫的皇后,迟疑道,“臣女打扰到娘娘休息了吗?那臣女这就告退。”
人刚来就撵走,传出去,还不知会将她这皇后传成什么样。
席宛雅皱了皱眉,强行压着心头不快,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本宫横竖也睡不着,你这丫头既然来了,不如在这陪本宫说说话。”
洛瑶拘谨站在一旁,眼角似无意掠见皇后红肿的额角,连忙道,“臣女带了些利于活血化淤的药过来,若娘娘不嫌弃……?”
皇后眯起双眼冷冷盯她一眼,却转瞬又笑若春风道,“你有心了。”转头看了云嬷嬷一眼,“还不赶紧收下。”
洛瑶听着她隐隐咬牙切齿的声音,心下默默冷笑一声。
才受了这么点罪就怒意横生,她之前还三番四次差点死在这个女人手里呢!那她该气成什么样?直接两脚一伸,咽气升天去?
云嬷嬷绕过去接药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衣袖拂到皇后额头,还是皇后借题发挥,竟脸色一寒,怒声道,“怎么回事?走路都不会好好走了?”
她抬手撑向额头,却又不小心触到肿块,登时眉头拧得老高,面色越发不悦,“本宫头疼,还不赶紧拿药过来。”
云嬷嬷低低应是,连忙转身翻箱倒柜去找宫中备用的药。
洛瑶神色不动在旁边默默看着,见皇后额际青筋都隐隐露了出来,看来头疼得确实严重。而且瞧这样子,分明是旧疾,还是陈年无法治愈的旧疾。
她心思一动,就见云嬷嬷已紧张地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将药油倒在掌心,然后按上皇后太阳穴轻轻揉捏起来。
眼见皇后脸色渐缓,洛瑶心底疑窦却慢慢浓了起来。
她佯装漫不经心瞥过云嬷嬷随手放在旁边小几那瓶药油,一缕浅淡的气味随风飘来,她眼底的疑惑渐渐由猜测变成了确定。
这是属于提那花的气味,很淡。但也很独特,所以她才能确定。
提那花有止痛的功效,但另外的功效——洛瑶眼角瞟过那瓶子,眼神深了深。
皇后到底知不知道?
还是,皇后其实是知情者?或更深一步,是个参与者?
念头掠过,她浑身都似忽然被寒意笼罩。
就在这时,许是头痛有所缓解,皇后突地厉目扫来,盯着少女,莫测高深道,“皇觉寺的意外最近确实多了点,你觉得呢?”
最快更新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