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马车里,宁易非一副主人姿态优雅而坐,见她挑帘子却在外怔住不进,还朝她招了招手,“进来,在外傻着干嘛。”
洛瑶瞧着昏暗车厢,风华雅致的男子微微偏头望来,幽深如海的双眸,温温浅浅荡漾着浩瀚无边的情意,那样自然那样寻常,唇角隐隐上扬着,唤她……。
隔着一道帘子,却似隔了两个世界一样,她心里忽然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傻丫头!”见唤她不动,宁易非干脆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进来。少女一个跄踉不稳,直接便跌到他怀里。温香软玉在抱,他目光落在她眼波盈盈的眸里,心神一荡,立时把持不住低下头去。
却被少女袖手一遮,挡住了让他心旌神摇一点朱唇。他眸光一暗,少女趁着这片刻赶紧离开他怀抱坐得远远。
男子见她一副戒备甚深的模样,忍不住抿唇低低笑了笑,仍朝她招手,软着声低哄,“傻丫头,过来。”
少女摇头,一双眼碌碌转着,眼神澄澈明净的样子,在她眼里,此刻他分明就是一尾食色成性的大灰狼。
宁易非唇角勾了勾,低笑声似有若无荡过车厢。洛瑶甚至没看见他动,只觉眼前光线微微生暗,他便已欺近身边紧挨着她而坐。
而且,那风华绝伦的容颜,面对她的时候,还流溢着明显的得意之色。
见状,少女不禁懊恼瞪他一眼。
也是,如此狭窄的空间,她能避到哪去。
“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原来你希望我乱来——啊。”拉长了尾音,他情意荡漾的眸光温柔拂过她的脸,宁易非低低一笑,笑声揶揄味浓,其中愉悦意味更浓。
少女恼怒地咬了咬牙,“你还说!”没看见外面赶马车那两只已经暗笑到肚子疼吗?
“好,我不说。”他目光往她朱唇点去,少女立时便觉自己双颊似着了火。淡笑声中,他低头俯就,薄唇蜻蜓点水般从她诱人朱唇划过。
少女浑身一颤,但他并没有加深这个亲吻。
洛瑶睁开眼睛,就见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条湿帕子,正自她额角开始,一点点一点点轻柔细致往下擦。
她皱了皱眉,侧头斜着他,狐疑嘀咕,“很丑?”
“与美丑无关。”宁易非瞥她一眼,手里动作并没停顿,“对着一张陌生的脸,换你能亲得下去?”
洛瑶想像一下那种情景,心里不由一阵严寒,自然也就理解他现在的感受了。
不过,眼睛眨了眨,她却故意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淡淡道,“这有什么难。”
宁易非淡淡掠她一眼,眉梢荡出微微森然,他眯了眯眸,忽别过头伸手抹了抹。再回过头面对她,已换了另一副面目。他捉住少女双肩,不由分说便将这张陌生的嘴脸凑了过去。
洛瑶惊得脸白了白,虽明知这人是他,可对着一张陌生的脸,她心里却别扭排斥得厉害。皱着眉,她几乎立刻将头转向一边,完全不给他机会触碰。
“别,我说笑的,你饶了我吧。”
男子见她吓得脸色泛白,心里恼意消了些,似有若无地冷哼一声,这才松开她,再恢复原本面貌。
“看你这丫头,以后在我面前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不敢了不敢了。”少女轻轻笑着,显然没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他眼里全是宠溺的柔情,哪里还有一点威胁的味道!
宁易非侧头瞅了瞅她头顶,眸光微微泛冷,手一伸,便将束着青丝的玉冠取了下来。然后还取出一把木梳,将满头光滑青丝握在手心,一下一下轻轻梳了起来。
洛瑶心头颤了颤,侧目看着他温柔细致如对待至宝的专注模样,心头一霎涨满了酸酸涩涩。
“别乱动,万一扯疼你了,可别哭鼻子。”
少女眼眶一热,心里的酸酸涩涩立被缱绻甜蜜取代。她轻轻垂下眼眸,颤颤伸出双手缓缓环住他腰身,还故意将脑袋拱往他怀里蹭了蹭,“我不管,扯疼了我,我就哭给你看。”
被她一双柔弱无骨小手环上,他立时僵了僵,接着心里涌出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喜悦。伴随这喜悦而来的,却是几乎难以抑制的滚滚热浪。
然而,听闻她带着鼻腔的闷声,因她主动接近而激涌紊乱加重的气息却立即奇异平静下来。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停止替她梳头,无奈叹道,“好,真扯疼了,你就哭吧,我保证不笑话你就是。”
再美好再旖旎的气氛都被他这句大煞风景的话破坏掉了。
少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心中感动与感慨同时淡去,她坐直了身子,狐疑地看着他,“嫌我束冠不好看?”
宁易非淡淡掠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他却不答,只模棱两可“嗯”一声,又拿起梳子继续替她梳起头来。
每一下,梳子落在她发丝里,都带着浓浓缱绻柔情。似乎生怕会弄疼她,每一梳,他的力度都那么轻柔,轻柔到她甚至感觉不出梳子在发间穿梭,只感觉他柔润微温的指腹不时滑过她头皮。
他梳得那么温柔细致,甚至洛瑶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完全沉醉在那一握的温柔发丝里,以至时光静止,微暗的车里,只有她的轻浅呼吸声,还有他的,默默交缠一起。
良久,才听闻他温雅的嗓音透着一丝疼惜低低响起,“好了,可惜掉了两根。”
他将玉盒举到眼前,她才发觉车里还有这样的宝贝。两根长发,属于她的两根长发安安静静服帖待在玉盒里。
她有些迷糊地看着他,“做什么呢?”
他瞥她一眼,没答,玉颜反染了丝犹豫,“两根,还是太少了。”
少女瞪着澄净眼珠茫然看着他,“什么太少?”
宁易非仍旧不答,却忽地抽出一把锋利匕首,就着垂落胸前一缕长发就是一刀。断发在手,他瞟了眼玉盒,将头发放在另一头。又盯着她满头乌丝打量了一会,弄得洛瑶警觉大起。她审视着他,身子往后仰了仰,“你不会……?”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只见眼前寒芒一闪,她一缕头发便落在他掌心。
她歪着头静静看他,澄澈的眼神扑闪扑闪的,看着既有一丝好奇又有几分怪异。
宁易非不经意撞上她的眼神,立时觉得身上某处一热。他忍不住伸手覆住她双眸,低声长叹道,“我是个正常男人,你再这样看我,可知我……。”
洛瑶只觉脑里“轰”的一声,然后莫名就觉得有团火从脚底烧到头顶。
她有些惊慌地往角落缩了缩,咬了咬牙,却又不甘心,“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故弄玄虚。”
“我没遮遮掩掩,”男子无奈低叹一声,“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看看。”
“看什么?”洛瑶根本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还是立刻睁大眼睛。
却见他将放了两缕头发的玉盒往她手里一递,“编个同心结。”
“你取两撮头发就为这个,你是不是太……”幼稚?
后面两个字,在他淡淡却似蕴藏无边情意的目光里,她自觉弱了声音。
想了想,她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也想编,可同心结——这种东西我真不会。”
她说得无奈,那双闪亮的眸子却在低头一刹极快地闪过一抹狡黠。
“不会可以学。”宁易非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认真看着,我教你。”
少女愕然眨了眨眼,想要拒绝。然抬头,却见他已经拿起两缕头发认认真真编了起来。并且最后,才将她梳头时掉那两根给编上。
同心结发,白头偕老!
洛瑶看着乌黑发丝在他指尖渐渐变出同心结的形状,心里一时又甜又涩。
“学会了吗?”
见她发呆,宁易非不动声色将最后一缕发丝收尾,便准备重新拆开。
少女敛下眉目压住心头蓦然翻涌的情绪,淡淡道,“既然你都编好了,还让我重新再编干嘛?”
宁易非忽然深深看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隐隐还透了丝不明显的恼意。眸光一撇,他立时将没有打上结的成形同心结打散,随即往她手里一塞,不容质疑道,“现在你来。”
洛瑶看着手里被他拆得泾渭分明两缕头发,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让我编可以,不过我现学现卖,编得不好可不许笑话。”
“还有,”她睨他一眼,总觉他眼底除了幽幽柔情,还藏有她看不透的东西。
然而,她还未问出口,宁易非已接过话来,“这丝穗打着同样的同心结,以后你穿这样出门,尤其是进北堂府的大门,一定记得将这块玉佩系在腰间。”
洛瑶面上露出两分窘迫之色,看来这人还是知道了她让北堂牧断发之事,让她戴这玉佩?这是……嗯,他是变相向别人宣示所有权?
可她以男儿身出现,系一块打着同心结的玉佩?
“别发愣了,赶紧将手里的发丝编好。”
洛瑶在他淡淡却透无比威压目光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在他面前笨拙地摆动手指。
费了好大劲,看着手里说不上丑但绝对与美扯不上关系的同心结,她长长吁了口气,抬着眼角小心翼翼觑向他。
宁易非对她淡淡一笑,衣袖才动,她手里攥着的同心结就已到了他手里。
他珍而重之将同心结放入玉盒,并且十分宝贝地揣进怀里,“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得收藏好。”
少女一怔,随即就要伸手去夺,“我才没有……。”
宁易非神色一肃,捉住她的手,“别闹,我有正事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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