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智空大师长宣佛号,半阖着眼皮并没有看向皇后,反朝皇帝微微颔首,“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皇后娘娘心怀慈悲,自然福泽延绵,上苍必佑我天泽江山永固。”
“愿吾皇万寿无疆,建不世功业,老衲言尽于此,告辞。”
智空大师朝皇帝微微躬身,竟连片刻也不再停留,就这样飘然而来又潇洒而去。
皇帝知道留他不住,倒也不强行,“大师慢走!”何况皇帝心里还记挂着贵女星与天狼星之事,更无心挽留他。
智空大师刚离开广宇殿,却忽然有人来报,“陛下,静缘居走水。”
皇帝愕然挑高了眉,“哪里走水?”
宫人低着头,连忙重复,“禀陛下,静缘居走水。”
“静缘居?”竟然是静缘居!
皇帝心里焦急,但并不好表露出来。那个幽静细小的宫室,并不为人知。但对于他来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皱着眉头默了一会,他忽朝内侍总管招了招手。一会,内侍总管便点头而去。
“看来智空大师所说的血光之灾并非虚言!”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一句,交待下去宴会照常进行,他自己则快步离开了广宇殿。
一出外面,立时怒声问道,“静缘居因何走水?现在情势如何?”
宫人见他怒气冲天,低着头战战兢兢道,“起火原因尚不明确,目前正全力灭火。”
“不行,朕得亲自去看看。”皇帝蹙着眉想了一下,随即疾步往静缘居而去。
想到静缘居突如其来走水,忽然再想起刚才那碗碎寿面。长寿面成了碎面,那不是变着法咒他早死!
走了两步,他侧头瞥了眼旁边的内侍总管,“林良,宴会的事都是谁主管?”
林良不知他何故有此一问,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恭敬答,“陛下,宴会总体事宜由皇后娘娘把控,具体由内务府协助。”
皇帝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冷笑一声,“也就是说,御膳房一切皇后也过问了。”
林良忽觉头皮一麻,想了一下,审慎答道,“按照以往惯例,原则上,皇后娘娘也会过问。”
皇帝抿了抿唇,没再说话,脚步却突然加大加快。
天狼星光芒过炽,大有盖过帝王星之势。贵女星黯淡无光堪有陨落之危,一旦贵女星陨落,就会形成杀破狼之局……!
杀破狼!狼杀,破局,危的——岂非帝王星!
诸般念头在心里不停滚动,皇帝脚步越走越快,当时洛瑶在静缘居外就曾喊过长春宫云嬷嬷之名!
走水,走水!
一早识破他秘密的人,是他的好皇后,而非后来被引导前往静缘居的洛瑶。
席宛雅想借他的手杀死洛瑶,他差点就上了那个女人的当!
这般想着,皇帝面色越发阴沉,紧握成拳头的手背甚至隐隐冒出了青筋。
那幽静的宫室,终于到了。
皇帝望着眼前还哧啦冒着黑烟的宫壁,眉头皱得死紧。
他负手站在外面院子,在等火势完全熄灭。
一会,却有人神色凝重拿着一件袍子出来,“陛下,这是灭火时,在里面发现的东西。”
皇帝掠眼望去,眼神立时一跳,“蟒袍?”
他示意宫人将袍子展开,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刺绣,四爪金蟒简直活灵活现逼真无比。若粗略一眼,肯定以为上面的不是蟒而是金龙!
金龙?
皇帝心里悚然一惊,“这件袍子是从什么地方搜出来的?”
“禀陛下,在西北角最末一间屋子。”
皇帝面色生寒,“西北角最末一间屋子?”
好,好得很,他竟不知他的好太子一直暗中默默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席宛雅这母子俩,还真是好得很。
“陛下,这袍子怎么处置?”
皇帝默了默,意味不明的目光自袍子掠过,“林良,太子在哪?”
林良连忙应,“陛下离开大殿时,奴才未见太子殿下。”
也就是说,太子趁着他与智空大师交谈的空隙,悄悄离开了广宇殿。
皇帝冷哼一声,视线再扫过那件崭新蟒袍,怒道,“烧了。”
他望了眼还在冒黑烟的宫室,又沉沉道,“既然失火,将一切烧个一干二净更好。”
说罢,他便抬步往外走。林良在他身后连忙朝宫人使眼色,意思是赶紧将这静缘居不该留的痕迹清理干净。
皇帝出了静缘居,却没有回广宇殿,而是脚步一拐,拐向了炼丹房所在。
广宇殿。
皇帝走后不久,洛瑶就出了天牢,来到了广宇殿。
她一现身,许多人眼睛立时唰地亮了。
要知道皇帝将她押入天牢这事可算不上什么秘密,入了天牢,不过眨眼功夫又毫发无损出来,洛瑶绝对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个。
无论是惊讶的不甘的愤恨的意外的还是妒忌的,洛瑶皆一律含笑从容应对照单全收。
洛映竹看见她,自是万分欢喜起身迎了过去。继夫人瞧见她,意外之余,看她的目光连最基本的面子功夫都不愿做,直接将愤恨表露出来。洛瑶瞧着她恨得银牙都要咬碎的模样,就觉有趣。
至于皇后王婕妤与周贵妃等人?
有人目光泛冷,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意味深长。
不过无论如何,这天牢,她是出来了。
洛瑶刚坐下,就见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不顾众目睽睽,硬朝她的位置挤了过来。
一个是自听说她的事之后就一直为她捏着冷汗的北堂明珠,另外一个,却是最受皇帝宠爱的七公主宁敏。
“你就是洛瑶洛姐姐?”七公主小手挥挥,直接将洛映竹与继夫人挥到另外一桌去,她还自来熟的挨着洛瑶坐下,“看起来确实跟别的小姐不一样,别的小姐被关进天牢,出来早就被吓个半死,哪像洛姐姐这样风采依旧一点也不害怕。”
洛瑶看着笑嘻嘻的七公主,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七公主知道我?”她记忆中,这辈子还没见过宁敏吧?
宁敏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知道知道,五哥老在我们面前提起你。”
洛瑶心里咯噔一声,“你们?“
七公主两眼滴溜溜打量着洛瑶,又道,“就是在我和母妃面前。刚才五哥还让我跟父皇求情,谁知父皇不肯放人。”说到这,她双眼放光地盯着洛瑶,“对了,你到底怎么出来的?连我撒娇求情父皇都不卖帐,谁那么大面子让他改变主意?”
洛瑶含笑不语,眼角却掠一线余光飞向宁易非。那雅致清贵的身影跃入眼帘,她心头便觉又甜又暖。
“瑶瑶出来就好,赶紧喝杯茶压压惊。”待七公主停下来,北堂明珠才逮到机会开口,“希望这样倒霉的事,再没有下次。”
洛瑶看着她笑了笑,虽然北堂明珠不提,但她知道,北堂明珠刚才也求了北堂夫人出面替她求情。
只有真正关心她安危的人,才会明知此事艰险,也没有冷眼旁观放弃她。
想到此,她心里微暖。
眼睛不期然遥遥撞上北堂牧投来的目光,北堂牧这眼神——很古怪。她心里莫名打个突,却不动声色道,“承明珠贵言,我也希望这样的事不会有下次。”
她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提起,“对了,那边的是你大哥?”
北堂明珠斜斜掠了眼过去,随即笑道,“他是因我二哥的事,特意趁着圣上寿诞请假回京一趟。你们还没见过吧?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洛瑶暗下撇了撇嘴,北堂牧回来第一天,他们就结下梁子了。
眼角掠见殿外闪过的明黄龙袍,她随即低声道,“七公主,明珠,你们还是先回自己座位吧,陛下回来了。”
七公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朝洛瑶摆摆手,“洛姐姐,我先回去了,改天找你玩。”
北堂明珠冲洛瑶点点头,也连忙溜回座位去。
皇帝再次回到广宇殿坐在上首居高临下俯瞰众人,从他的面色来看,倒看不出一点异样。
不过他缓缓扫来的目光,在划过洛瑶头顶时,似是有意无意停留了一下。
洛瑶只佯装不觉,毫不为停留身上那道暗含凌厉威压的目光所惧,没事人一样低着头端杯子喝茶。
一会,有宫人进来禀报道,“陛下,通天法师前来献丹丸。”
皇帝眼皮一跳,不露喜怒开口,“宣。”
洛瑶与皇帝相隔不算太远,因而并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垂眸微微勾唇,嘴角噙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玩味笑容来。
一会就见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双手举着托盘恭敬而入,“臣恭祝吾皇松鹤延年,洪福齐天。”
皇帝似笑非笑掠过他高举头顶的托盘,“道长托盘里的是?”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托陛下洪福,臣终于在今日炼成两颗长青丹,特前来献给吾皇。”
长青丹?
皇帝心里冷笑,特意按照太子意思加重丹砂分量的好东西?他若真服下长青丹,只怕不久就真遂了太子的愿万古长青了。
若非他刚才心血来潮悄悄去炼丹房一趟,他还不知道他的好法师早与太子勾结一起。
心里怒火涛天,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帝严肃的脸上,甚至还露了几分欣喜笑意,他掠一眼太子的方向,才道,“呈上来。”
洛瑶留意到皇帝皮下肌肉在细微抽搐,唇边笑意一瞬蔓延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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