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还未回答,外面已经传来北堂牧不耐烦的声音,“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北堂明珠打量一眼许书锦,又看了看洛瑶,她的神情很明显……也在无声催促洛瑶。
“夫人的身子还没大好,还是留在屋里好好休养吧。”洛瑶拒绝得毫不犹豫,目光一转,又建议道,“若夫人想走动走动,不妨让人陪着在这院子多走走。”
北堂明珠见状,拉着她立时要走,“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略略冲许书锦颔首,北堂明珠便与洛瑶一道头也不回出了院子。
侍候许书锦的婢女见她在柏树下站了半晌也没动静,这才怯怯上前小心翼翼规劝,“夫人,院里风大,你还是进屋吧?”
自从上回许书锦与许妙丽联手闹了一出小产闹剧之后,安国公就下令将服侍过许书锦的所有下人全部杖毙。许书锦倒是想求情,可惜安国公当时愤怒之极,根本没给她留一丝情面。
以至现在许书锦身边,连一个可信的人也没有。
“我不进去,我就爱在这待着。”许书锦盯着外面三人已经远去的背影,沉着脸,恨得牙根都咬碎了,“要进去你进,少在这烦我。”
婢女见她莫名其妙发脾气,自不敢再劝。
许书锦站在柏树下盯着外头,心里却越想越恨。她自负出身、样貌、才情,样样都比洛瑶好,可是北堂牧那个眼瞎的,却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反似苍蝇一样粘着洛瑶那个一无是处的丑八怪。
就像当初那个负心汉一样,明明别的女人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那个负心汉却宁愿选择……。若让她再见到那个男人,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枉当初她满腔情意一心相思都错负在那个人身上,若非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男人,她又如何会变成如今这副北堂牧连瞧一眼都嫌弃的样子?
她恨,她恨啊!
不,不能想,不能再想!
许书锦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心内翻腾的怒火压抑下去。
“孔乔,我美吗?”她缓缓抚着脸颊,诡异地看着怯懦的婢女,神色温柔,问得和风细雨。但那目光,却直盯得婢女心惊胆战。
婢女孔乔无意抬眼,竟意外瞥见她脸上突现狰狞可怖的隐约疤痕。她心中大骇,惊得抖了抖,连忙恭维,“美,美。夫人自是美极了。”
许书锦唇角慢慢牵出一线自傲的弧度,又问,“你觉得,是大小姐美?还是我长得美?”
孔乔心里暗暗叫苦,这问题一个答不好,她的饭碗只怕都保不住。
她低着头,声音模糊,“当然是……夫人你长得很漂亮。”
许书锦似乎没留意到她中间特意含糊过去的词,高兴扬着眉,眼珠一转,又接着追问,“这么说,大小姐长得丑了?”
孔乔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敬。她垂着脑袋,极力在想该怎样表述才不会得罪夫人又不得罪大小姐。但在许书锦隐隐可见狠戾的眼神盯视下,她心里害怕得要命,脑子哪里还转动得起来。
想了半天,在许书锦逼视下,只得结结巴巴道,“夫人你长得漂亮,大小姐她、她……气质淡雅。”
许书锦不满意地哼一声,“我问你,她长得丑不丑,你扯什么鬼气质?”
孔乔心里叫苦连天,眼角悄悄往四周掠了掠,确定没有其他人靠近她们,连忙压着声音飞快道,“夫人你漂亮,大小姐现在看起来确实有点……丑。”
听了这话,许书锦终于满意地扯了抹冷笑出来,“看吧,连你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她长得丑。”
北堂牧那个男人——却看不见洛瑶的丑,他一定是眼瞎了。
婢女的答案总算差强人意了,但许书锦心里始终不忿。
许书锦似乎为了证明她比洛瑶好,还特意在院中待了许久不愿进屋,就是为了等洛瑶回来时,让北堂牧“惊艳”。
然而令她大失所望的是,北堂牧送洛瑶回来,却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我哪里不如她?个个蜜蜂一样围着她转,却对我避若蛇蝎?不,他只是没看到我的好而已……。”夜里,许书锦辗转床榻,似乎只有这样不停催眠自己,她心里才能舒坦些。
翌日,北堂明珠又前来约洛瑶外出游玩。
许书锦为证明自己魅力,竟早早换了华丽衣裳化好精致妆容在院中暗处等着,待北堂明珠一出现,她立时便快人一步现身门口。
洛瑶从屋子出来的时候,一眼便望见穿着火红牡丹嵌花掐腰织锦长裙的许书锦。只见她紧身衣裳包裹出玲珑身段,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娆夺目。
她似笑非笑打量了许书锦一眼,目光看似惊艳,可上扬的唇角却勾出似有若无的嘲讽。
北堂明珠也觉眼前被许书锦一身艳色晃得亮了一下,瞪大眼睛,好奇地在洛瑶耳边低语,“瑶瑶,你说她又想干什么?”
洛瑶不答,目光意有所指地往院外风姿狂野明烈的人影瞟了瞟。
北堂明珠虽天真直率,但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顺着洛瑶视线飘去,她登时惊讶得张大嘴巴,“你说她想对我……?不、不会吧?”
“她、她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洛瑶笑意味深长笑了笑,“这世上,经常有自作聪明的人忘记自己身份。”
看见不她已经往门口走去,北堂明珠只能掩着心头疑问,也紧跟随她一起走。
“夫人怎么在这吹风?”到了门口,许书锦那么明晃晃一株想出墙的红杏站在那,洛瑶自然不能将她当透明。
“瑶瑶又跟北堂小姐外出游玩?”许书锦似没看见她唇边玩味笑容,反露出一脸热切的表情,“我在屋里闷了好些天,正巧也想去外面走走。”
她眼角下意识掠了眼外面,“不如我们一起?”
洛瑶微微一笑,但拒绝起人来,却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我们确实准备出去,不过实在不便带上夫人。父亲昨天才跟我提过,你还在养身体,这期间万不能出一点差错,他希望你好好留在屋里歇着。”
眸光一转,她隐着寒意,仍旧笑眯眯道,“夫人养好身体,将来才好为我们安国公府开枝散叶。”
听闻这话,许书锦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勉强的味道,可她不甘心。眼角又悄然往外面掠了掠,却见那结实的高大身影一直背对着她,自始至终,连转身都不曾。
暗下咬了咬牙,她忽朝外面扬声道,“北堂将军,我家老爷十分推崇你的为人,说是有北堂将军在,肯定什么危险都会自动退避三舍。”
北堂明珠愕然瞪目,洛瑶依旧没什么波动地含着淡笑。
许书锦本以为她这一唤,北堂牧至少会礼貌性转过头来看着她客套两句。
然而令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北堂牧非但没有回过头来,反而忽然身影一动往远处掠了去。
他,对她不屑一顾?
许书锦回过神来,当即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她精心打扮一番,他却连看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北堂明珠瞥了眼气血上涌面容狰狞的许书锦,立时转开眼睛,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洛瑶点点头,便与她一道缓缓走出院子。
许书锦回到屋里,立即愤怒得见什么拿什么,发了狠劲拼命往地上砸,“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怎么会不如她?为什么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我?”
屋里服侍的婢女见她无端发疯,俱战战兢兢躲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她将屋子里的摆设都砸个稀巴烂,谁也不敢上前出声劝她一句。
待洛瑶回来后听说这事,也不过淡淡应一句,“不要紧,只要她喜欢就由着她砸。不过别忘了提醒她,这行宫里头所有摆设都是皇家的,谁损坏谁赔偿。”
“相信武北候府当初给她置办的嫁妆足够让她砸上百十遍。”
这番话传到许书锦耳里,自然又引发她爆发一轮新的怒火。不过有洛瑶这番警告撂在那,她再发疯也不敢乱砸东西了。
又一日,洛瑶一改平日素衣素颜的朴素打扮,她才出房外,许书锦便觉眼前一亮。
只见她换了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缎绣玉兰的袖口绣着精致蝴蝶,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她唇角含笑,更显气若幽兰,淡雅典秀。
洛瑶似乎极为心急,一出房门,便一改往日慢悠悠的闲淡姿态,十分迅速地往院外走去。
许书锦瞧见她眼角含春的模样,心里既恼且忌。
“羽衣霓裳穿上身也没用,乌鸦永远是乌鸦,再艳丽夺目的衣裳也改变不了本质,成不了凤凰。”她从窗前盯着外面那抹淡雅身影,莫名妒忌得发疯,不过也不敢公开大声辱骂,只好压抑着满腔愤怒小声嘀咕。
转瞬,那抹令她怨恨的身影便出了院外不见形迹。
“打扮得那么漂亮,她该不会私会男人去吧?”
心念一动,许书锦狞笑一声,忽从房里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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