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撇了撇嘴,嫌弃的口吻,懒洋洋道,“那个人啊,他手下能人那么多,不用白不用。”
不过洛瑶心里也清楚,若没有宁易非那些能工巧匠,她就算有再好的红玉原石,也没办法短短几个时辰变出一株玉扇红珊瑚来。
“嗯,跟我说说,怎么白不用了?”
乍然听到低沉温雅的男声响在耳畔,洛瑶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扭头,便撞上宁易非隐隐含笑的如画眉眼。她一瞪,声音嗔且恼,“你别老这样神出鬼没吓人行不?”
洛瑶环顾一眼车内,知道元香已在宁易非飘进来那一霎,自动自觉避让到外面去了。
“你先跟我说说,怎么叫不用白不用?”
洛瑶横他一眼,干脆闭着眼睛靠住车壁养神,“我累,你别吵。”
宁易非扬了扬眉,“我没来之前你精神奕奕,我一进来你就累?欠收拾了对吧?”
少女勉强睁开一线眼缝,懒洋洋撇着嘴道,“在定国公府劳心劳力与那些牛鬼蛇神斗智斗勇,在你面前难道还不容我松懈一下?”
她又不是铁人,她累,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宁易非本来还有点气恼,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溜出来见她,反遭她嫌弃。可听闻这话,再凝着她倦意浓浓的面容,再多气恼也烟消云散化为心疼了。
见着他就不自觉放松下来,说明她心里已然相当信任他……。
宁易非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就被眼前这个人塞得满满,那感觉是怜惜是心疼是幸福与喜悦。
他声音不自觉柔和放轻,“那你枕着我腿睡一下?到了再叫你起来。”
洛瑶霍地睁开眼,戒备地审视他两眼,“我真累了,你保证不闹?”
宁易非斜挑着眉,哭笑不得看着她,“我的人品有这么差?”竟然让她再三怀疑。
少女下意识要点头,脑袋垂到一半,想起不对劲,才勉强僵硬止住动作,“那我小憩一会。”
他拍了拍自己大腿,“给你福利你都不享受?枕着吧,不是说劳心劳力?我给你揉揉会舒服些。”
少女犹豫着,男子长臂伸来,轻轻将她拉倒将她脑袋搁到腿上,接着便按着她两侧太阳穴轻轻揉了起来。
洛瑶本来僵硬防备着,不过他下手的手法与力度都掌握得十分好。她闭上眼睛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竟真枕着他睡了过去。
“这丫头,对我还防备这么深,我能对你怎么样呢!”
看着少女安心的睡颜,他拿了张薄毯给她盖上,凝视半晌,还是忍不住低头往她莹润的脸颊轻轻亲了亲。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了下来,洛瑶立刻一激灵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到了?”
宁易非淡淡应,“到了。”
帘子拉开一角,洛瑶瞥了一眼,立时皱起眉,“这是望江楼?宁世子,我记得我该在回府的路上。”
“下来吧,你得先吃饭。”
然而他伸手将帘子拉开一半,还未探出头去,只眼睛斜斜往上一掠,又立刻唰地将帘子放下,“调头,去醉仙居。”
马车很快又跑动起来。
洛瑶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宁易非默默看她片刻,“没什么,突然记起你说想尝一尝醉仙居的醉鸭。这时辰过去刚刚好。”
“是吗?”少女狐疑盯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隐瞒什么?不对,是在躲避谁。”
“嗯,这京城还有谁能令宁世子落荒而逃的?”
宁易非瞄见她眼眸闪动的危险光芒,依旧没有坦白的打算,只漫不经心应道,“难道你现在改变主意不想尝醉仙居的醉鸭了?那直接回府也行。”
少女怔了怔,“真没其他?”
“什么没其他?”车顶忽然传来宁煜隐约气急败坏的喘气声,“棋呆你好样的。”
洛瑶惊奇扬着眉,只见车帘一动,锦袍玉带俊美非凡的年轻公子已然钻进车内。
宁煜扫了眼两人,直接在中间将宁易非往旁边一挤,“明知我在望江楼等着,你就故意带她绕圈子。”
“难道请我吃顿饭,还能将洛妹妹吃垮?”
洛瑶恍然,“五殿下刚才在望江楼上?”
说罢,她看了看宁易非,“七公主回宫了?”
“还算你这丫头有良心。”宁煜哼了哼,不动声色之间已与宁易非过起招来。洛瑶没看见两人如何动手,不过随即听到宁煜一声闷哼,就见他被逼到了对面的位置。
少女扬了扬眉,笑吟吟道,“五殿下,你让七公主缠了我一整天,就算请吃饭,也该你付钱。”
“刚刚才说你有良心,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宁煜不满地咬了咬牙,恨恨瞪了瞪宁易非,但除了干瞪眼外,却一时拿宁易非无可奈何。皱了皱眉,打量一眼这车厢,才接着道,“若小七没有跟着你,谁替你证明清白?”
洛瑶却不领他这个情,“想必五殿下也知道,有人也要利用她的年幼与身份。所以,她跟我一整天,未必就能为我证明清白。相反,一着不慎,还极可能被别人利用。”
宁煜脸色微见不快,“小七不是傻子。”
“七公主自然是冰雪聪明的。”
不过洛瑶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自然就此打住,“定国公府没有饭给你吃?你怎么好端端也溜出来?”
宁煜白了宁易非一眼,哼道,“定国公府也不是没饭给他吃,他可以开溜,为何我不能?”
洛瑶闭嘴,不,她瞄了眼宁煜,干脆连眼睛也一齐闭上。
“嗯,你累着了?那就继续睡,不用管闲杂人等。”耳边传来宁易非温柔嗓音,同时还有宁煜重重的冷哼声。
待到洛瑶从醉仙居吃饱喝足再赶回府中,天色已完全黑透。
她才走进院子,就见黑乎乎的院正中,背对她站着一道黑影。
“站住。”黑影慢慢转过身,厉沉又严肃地盯着她,“提前回府?还在外面游荡到眼下这时辰才回来,你是不是觉得没人管束你,这日子你越发过得随心所欲无规无矩了?”
一句句严厉质问冰雹一样砸过来。
即使四周黑灯瞎火,洛瑶也能想像出他的脸色此刻有多难看。
“父亲,”她缓缓走到院中,在他对面站住,“你现在站在这里,是打算一次性补回以前十几年对我的松散管束吗?”
“你自己不能过得随心所欲,所以也见不得别人松快。”少女淡淡说着,越过他往里走去,“但很抱歉,我今天累了,暂时没有精神在这接受你想弥补的管束。”
“你给我站住。”安国公冷厉的声音透着尖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洛瑶蹙了蹙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那就请父亲先问一下自己,心里有我这个女儿吗?”
安国公哪料她句句反驳,还句句戳心。
他面色阴沉愣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什么,随后换了语气,“太子被废之事,你是不是瞒着我参与了什么?”
“父亲,慎言。”少女阖着长睫,声音浅淡,“废太子之事,乃朝纲,父亲跟我谈论这事可不太合适。”
安国公被她噎得哑了一下,“现在我跟你谈的是家事,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你到底瞒着我做过什么?”
若她没做什么,为什么老定国公拉他进书房语重心长暗示一番?
“父亲想知道?”少女回首冲他淡淡一笑,“不如先好好了解我从小到大这十几年都做过什么吧。”
“你给我站住。”看见她悠然转身又走,安国公气得大声咆哮,“是不是仗着有人惯着,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洛瑶顿住,回头惊奇看着他,“有人惯着?父亲这十几年想起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母亲又早早过世,你说还有谁能惯着我?”
少女阖下眼皮,含着讥讽淡淡道,“父亲也累了,不如回去好好歇息吧。”
她在定国公府与人斗智斗勇周旋的时候,他在哪?
他在前院呼朋唤友推杯置盏。
若不是这府里还有她在意的人,她才懒得顶着安国公府大小姐这个头衔。
看着她毫不犹豫转身走了,安国公当场气得头顶冒烟,“洛瑶,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洛瑶脚步滞了一下,唇边勾起淡淡浅笑,对他的威胁却充耳不闻。
回到青玉轩,洛瑶已然了无睡意,“罗嬷嬷,尽快给我查一下,到底谁将贺礼的消息暗中泄露给武北候府。”
罗嬷嬷看着她冷淡面容,心里惊了惊,“府里还有人心生外向?”
洛瑶端着茶杯望向窗外,神色有些冷凝难辩,“大概有人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非得扑腾几下闹出点水花才甘心。”
罗嬷嬷忐忑,“应该是小姐去行宫那段日子……,奴婢太过放纵他们,是奴婢没将府里管好。”
“管人容易,管住心难。”洛瑶回过头看着她,面色缓和了些,“你无需自责。”
罗嬷嬷见她确实不曾怪罪,心里才安定了些,“小姐,夜深了,你早些睡吧?”
洛瑶揉了揉额头,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贪舒服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在醉仙居吃得太饱,刚才又被她父亲气一通,现在竟然精神得很。
“你去睡吧,我还不困,先看会书再睡。”
罗嬷嬷还要坚持,少女看着她,郑重道,“罗嬷嬷,虽然我们名为主仆,但这些年,陪伴在我身边的,一直就你们三个而已。你爱惜好自己,就是对我好,所以不要再说了。”
罗嬷嬷拗不过她,只能叹着气进屋歇息了。
洛瑶捧着书翻看两页就觉头沉,遂扔下书,走到院子里。
她才沿着石子小径走了两圈,却忽听闻有人懒洋洋奚落,“一个姑娘家,大晚上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以后老了熬出一堆毛病来有你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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