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浑身震了震,惊惧地低着头,道,“六殿下府里自酿的沉香醉,会令人成瘾,还能令人神智逐渐失控,罪臣被这沉香醉左右。记得曾有一次,还差点误杀了家中母亲。”
他颓然说着,了无生气的声音响在这灰尘飞扬的屋里,越发让人心头生出浓浓悲哀来,“罪臣察觉出不对之后,想要摆脱控制却无能为力。若隔三五日没饮此酒,整个人镇日都会浑浑噩噩浑身难受。”
他死沉的声音忽多了几分激愤,“六殿下一直与二殿下交好,根本不是基于什么兄弟情义,六殿下实际上也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淡泊名利无争于世。而是暗中汲汲营营,借着二殿下做幌子,一直积极培养自己势力。”
“当日陛下宣二殿下进宫准备要废黜太子的消息,也是他逼迫罪臣传给二殿下的。罪臣因沉香醉被他所控,不得不听命于他。”
“谁曾想,后来罪臣对他已无用处,他怕自己秘密遭泄露,几次三番欲置罪臣于死地。罪臣思前想后,知道自己此生无望摆脱对沉香醉的依赖,又愧疚于二殿下,便想了许多法子逃过层层追踪。终于在今天挟持了七公主,打算闯进二皇子的府邸在他面前以死谢罪。”
说到此处,元仲闭了闭眼睛,两行悔恨的浑泪顺颊而下。他哽咽又道,“谁知来到这里才知道,二殿下也被那该死的沉香醉给毁了……。”
皇帝抬目,沉沉一拂大袖,“行了,朕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来人,将他押下去。”
有人匆匆进屋将他押走,一会又见平公公皇帝耳边低声细语禀了几句。
皇帝冷冷扫过站在角落的洛瑶,道,“让他进来。”
被他阴冷的目光拂过,洛瑶蓦觉背后一寒,看来这皇帝——对她又起重重杀心。
不过,现在她在皇帝眼里,只怕也如鲠在喉吧?
想杀,却不好今时今日就杀了她。
洛瑶微微牵唇讥嘲地撇了撇嘴,就见韦御医微躬着身低着头走了进来。
“臣,叩见陛下。”
韦御医见过礼之后,眼角下意识往洛瑶与七公主所站的方向扫了扫。
皇帝大概觉得她们俩一路从前头看到现在,也不差将这最后一点秘密一齐看完。
遂一摆手,道,“说吧,有什么发现?”
虽然皇帝允许洛瑶与七公主继续留在屋里,韦御医还是惊奇地偷瞄了她们几眼,才拱手禀道,“陛下,臣查验过程公公藏起来那两瓶沉香醉。里面确实含有些特别的东西,若少量饮用,对人体并无甚害处。”
皇帝眯了眯眼,不动声色问道,“大量饮用如何?”
韦御医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会,才谨慎道,“若短时间大量饮用,则会对人体造成颇大的伤害。至于伤害到什么程度,这个则因人而异。”
“有人可能突然变得痴痴呆呆成为傻子一个,也有人可能只是大醉一场,醒来之后又跟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这酒里面的东西,始终是个隐患。不管是谁,经常饮用这酒终会留下后遗症。”
皇帝再问,“那这沉香醉可会令人成瘾?整日脱离不开?”
韦御医也不敢一口打包票,思忖片刻,只含糊道,“此事,还得待臣回头慢慢验证才知,目前还难以断定。”
“好,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洛瑶瞧了瞧恭敬退出屋子的韦御医,再看了看捏着眉头似乎在沉吟的皇帝。心里连连嗤笑,其实皇帝问韦御医之前,心里就已经先入为主信了大半。
他宁肯相信宁澈是受了沉香醉的影响才会做出谋反逼宫之举,也不会愿意相信宁澈真对他有什么不满之心。
因为在他前来这府邸之前,他先见过太后,并忆起幼年时的宁澈曾无比乖巧懂事。刚刚才勾起的孺慕之情还未得到抚慰,又撞见皇后幽怨神伤。
接着,才在这府里亲眼目睹宁澈变成浑浑噩噩废人一个。
种种因由,造就皇帝心里奇特难遣的孤寂与难受,这种种难受却又不能对旁人宣之于口。
如今,他迫切需要一个理由,让别人肯定他心中昔日的好儿子是被人谋害的。
即使谋害他儿子那个人——就是他另外一个儿子。
洛瑶心思如潮中,皇帝霍地抬目扫过来,凌厉目光内含着汹涌暗潮。他缓缓地沉重开口,“小七,洛大小姐,今日在这里发生种种诸事,你们亲眼看了,也亲耳听了。朕不希望此间种种外传,以免造成不良影响,你们明白朕的意思吗?”
七公主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与瑶姐姐一定谨记你的教诲。今日出了这门,我们什么也没听没到没看到。”
皇帝欣慰地叹了口气,“朕就知道,小七是个省心的好孩子。”
洛瑶暗下撇了撇嘴角,皇帝这话是暗示她是个闹心的?
“陛下放心,臣女跟七公主一样,不该听的不该看的,出了这门,臣女一概都记不得。”
看见她们表了态,皇帝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他暮气沉沉地眼皮阖下,无力摆摆手,“此间种种已了,你们走吧。”
洛瑶心知他接下来大概还得在这里处理那几个奴仆,当然,包括宁澈的身后事他也不能撒手不管。
遂与七公主一道告退离开。
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七公主没有心情再去见宁煜,即时回宫了,洛瑶则坐马车回府。
过了两日,洛瑶前往望江楼。
“你这丫头,又不听话去冒险。”洛瑶甫一现身,宁易非便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轻叹一声,与她一同去到雅间。
“这样的事情,你都敢往皇帝跟前撞,你就真不怕他当场发起怒来,一刀把你砍了?”男子将她抵在门后,长臂困着她,恼怒的目光里藏得更深的是担忧与无奈。
“当初不是说好了,你别在现场露面吗?”
他温热掠过的气息不时落在她敏感耳垂上,洛瑶被困在他手臂与门的方寸之中,根本没法躲避,只好恼羞任他故意惩罚般的撩拨神经。
“说,为什么从宫里出来就变掛?”宁易非微微眯起幽深眼眸凝定她,魅惑眼波脉脉流荡闪动不休有如迢迢朦胧的银河,“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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