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离二皇子府也就隔了两条街,若他们选择从巷子穿过的话,用不了两刻钟就能到二皇子府门前。
李家老爷说做就做,也不顾任何人劝阻,抱着那个还痛苦呼吸的孩子匆匆穿行小巷,很快就跪在了二皇子府门前。
皇帝本欲悄悄来悄悄去,听闻这事后,他沉吟片刻竟改了主意。
他让守卫将这条街道做了隔离,不让百姓从附近经过或逗留,这才负手现身门外。
“李卿家,”皇帝身着常服站在台基上,即使没有龙袍加身,常年浸淫权势的眉眼仍凌厉威压令人心惊,“你这是干什么?”
“陛下,陛下……。”李家老爷抱着孩子伏首磕头,“求陛下救救臣家这孙子,求陛下救救他。”
皇帝看着跪地的男人,这个男人年纪跟他一般大,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不知还有没有气息的孩子,老泪纵横跪在刚下过雨满是泥泞的路上。
这个工部少卿李临起——听说这李府是个怪地,代代下来都只一根独苗,传到他怀中那个孩子,似乎已经到了九代。
大概因为刚刚才在府里见过病得跟猫儿一样软弱可怜的宁君如,所以此刻皇帝望着这个悲怆又狼狈的臣子,心里也生出几分感触来,“李卿家,你先起来吧。你怀中这孩子——该找大夫看啊?”
“你抱他来朕面前也没用,朕又不会治病救人。”
“陛下,臣这孙儿……,”李家老爷泪水潸潸,悲痛之际连话也难说完整,“他已经、已经救不回来了。”
话落,他终忍不住悲伤就在帝前痛哭起来。
皇帝皱了皱眉,见他哭得伤心,忍了忍,到底没出口斥责。
“既然如此,那你更不该抱来朕这里。”
“陛下,”李家老爷悲声长唤,重重将头往地面磕下去,磕得呯一声响,“臣求你为这孩子作主,将害他的恶贼抓起来绳之以法。”
“今日,是臣的孙儿遭了难;若此恶贼不除,他日保不准还有别的孩子也会遭殃。”
李家老爷再度含泪伏首,“求陛下为臣这可怜的孩子作主。”
皇帝眉锋深锁,“你的孙儿已经——?”
李家老爷慌忙伸出两指往孩子鼻翼下探了探,仍有微弱呼吸在继续。
“他虽然还活着,可实际上,已没有大夫能救他。”李家老爷一脸悲痛,“他现在看起来像睡着一般,是因为臣哀求大夫给他开了一些减少痛楚的药,让他在沉睡中……。”
话未说完,李家老爷一时悲从中来不禁泪流满面。
“陛下,臣这孙儿会遭此难,皆因有些恶贼光天化日之下也无法无天。”
“陛下你瞧瞧,臣这孙儿身上所穿这身衣裳,就是他出事时穿着的。臣等寻到他之后,急着找大夫救治他,一直也没换下衣裳……。”
皇帝居高临下瞄了两眼,见他怀中的孩子虽似安然熟睡,可那张稚嫩的脸显然布满了惊惧畏怕与重重痛苦。从浑身血迹来看,也唯有这张稚嫩的脸是完好的。
正因一张小脸无伤无损,反显得这孩子身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
皇帝想了一下,道,“李卿家,这样吧。朕递个话,让京兆尹专门负责你这个事,让他们务必将此中恶贼抓起来正法,你看如何?”
别看皇帝这口吻像在商量,可他一张嘴就是金口玉言,哪有别人质疑的份。
李家老爷纵然心里还有别的想法,也不能忤逆皇帝,更不可能奢望皇帝会亲自来抓这种事。
他卑微伏首,声声哽咽,“臣,叩谢陛下圣恩。”
“但臣有个物件,想先请陛下你过一过目。”
皇帝目光一闪,疑惑看着他,“物件?”
李家老爷胡乱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睛抖抖索索伸出手,伸进怀中孩子衣襟里,随后掏出半块断裂的金丝玉玦。玉玦染了血迹,反将上面飞禽羽翼突显得立体明晰。
“陛下请过目。”
平公公打量一眼那血迹玷污的玉玦,又瞄了瞄皇帝,见皇帝并没有避讳之意,这才掏出帕子过去自李家老爷手中将那半块金丝玉玦接了过来。
皇帝一看这半块染血玉玦,脸色蓦然就变了变。
“李卿家,这半块玉玦从何而来?”
“陛下,臣无意从这孩子身上发现的。”李家老爷含着泪,强忍悲痛道,“许是当初恶贼作恶时,不小心磕撞到什么地方弄断玉玦不自知,还落了半块在他衣襟里。”
“臣想,兴许冥冥之中老天爷也看不过恶贼作恶,这才隐晦留下半块玉玦在臣的孙儿身上,好让臣等揪出凶贼绳之以法。”
皇帝沉默了一段时间,才道,“朕听说你这孙儿是昨天在天水大街上失去踪迹?下半夜寻回时已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
李家老爷悲怆地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而且,经数名大夫诊断,这孩子之前遭了大难。内脏撕裂肺腑被压断的肋骨内折戳破,还……还被恶贼生生捣烂下……体。”
以如此残忍的方式祸害一个小孩子,这罪行实在天理难容!
皇帝皱了皱眉,郁沉的眉眼里,有惊奇有愤怒还有难以置信。
他瞧了眼平公公托在手里那半块染血玉玦,再难置信——却也不得不对其中内情持半信半疑之态。
这半块雕着飞禽的金丝玉玦,曾经他手亲自赐给一个人。
“李卿家,这物件朕且先替你收着。”皇帝想了想,道,“你家这孩子……实在可怜。你且抱他回去吧。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京兆尹专项负责此事,定将凶徒绳之以法给你一个交待。”
“臣叩谢陛下圣恩。”李家老爷深深叩首,待皇帝转身离开,他才踉踉跄跄站起,抱着已然绝了气息的孩子拖着沉重脚步回府。
“半块雕着飞禽的金丝玉玦?”洛瑶搁下手中书籍,自惨白的光影里抬起头来,“陛下看到那半块玉玦是什么反应?”
朱雀刚想出声,却见有道颀长身影自院子外面的桂花树走过,逆光中优雅缓步行来。
“什么反应?没有反应。”
听闻这温雅又微凉含着嘲讽的声音,洛瑶侧过头望向门口,见宁易非轻蹙着风华绝伦的眉头,嘲弄勾唇而入。她挑了挑眉,奇道,“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你知道那半块金丝玉玦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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