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顿了顿,面上露出几分惶恐之色,“臣女有个请求,请陛下恕臣女接下来无论说什么都无罪,臣女才敢说。”
她眉眼低垂,一副诚惶诚恐之态,皇帝自然看不清她眼底闪过狡黠光芒。
这不是明摆要挟他?
皇帝恼火地哼了哼,“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行了吧。”
少女连忙恭敬行礼,“谢陛下。”
她默然回想了一下,“臣女独自前往芳菲园时,曾无意听闻两个月字辈的宫女议论过一件事。她们说……”她忐忑地瞄了瞄皇帝,“说芳菲园曾在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一场意外,如今时隔二十多年后,陛下准许马戏团住进荒废的芳菲园,证明陛下心里已经放下旧事。”
“但这也说明,陛下心里还忘不了故人。倘若二十多年后再在芳菲园发生点什么意外,陛下顶多只会把园子再封起来,断不会追究责任。”
她不徐不疾的说着,还边说边悄悄留意皇帝的脸色。这段话说完,皇帝的表情果然也慢慢变得十分微妙。
洛瑶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芳菲园曾经发生的旧事一定在皇帝心里留下深刻烙印。
嗯,回头她得好好打听一下芳菲园的旧事。
至于月字辈的宫女——只要皇帝稍加彻查,就会知道是出自皇后的长春宫。
席宛雅那个女人时刻不忘给她挖坑,她当然也不应客气回敬一二。
皇帝沉吟片刻,拧着眉打量她,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似乎蒙了层阴影。洛瑶只感觉他的目光又冷又厉,轻轻划过,就莫名让人心里惶恐不安。
不过,不管皇帝在气势上对她施压还是在眼神上对她咄咄相逼,洛瑶都没有流露出胆怯躲闪的意思,反而不闪不避静静站在原地任他审视。
“洛瑶,你要清楚对朕说假话意味着什么。”
少女立时惶恐不安地低垂脑袋,“请陛下明察,就算再给臣女十个胆子,臣女也绝不敢做出欺君之事来。”
皇帝掠了眼僵立一侧的卓嬷嬷,他的本意原也想借着爱女惨死的机会拿下洛瑶。不过眼下,洛瑶隐约感觉得到皇帝已改变主意。
“你知道就好。”皇帝掠她一眼,不露情绪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洛瑶与北堂明珠退出宫室,到了外面两人也完全没了看马戏表演的兴趣。
“明珠,我想先出宫了,今天的晚宴我就不参加了。”
其实此刻北堂明珠的心情跟她是一样的,刚刚才目睹七公主致死的惨状,谁在这时候还能提起兴趣参加什么晚宴。
因为七公主的死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今天又是太后寿辰,她们知道七公主遇害的真相将会封存,过后只会对外宣称得了急病而亡。
所以眼下的宴会,仍然如期继续进行。
“瑶瑶,我与你一同出宫吧,这皇宫我也待不下去了。”
两人相视苦笑一下,倒不再多说,遂结伴提前出了宫。
调查芷星草之事与卫王府有关,自然惊动到宁易非。
夜色下,宁易非悄然自窗户掠进青玉轩,瞧见洛瑶独自在灯下练字,他心中莫名泛起阵阵痛惜,“你心里不痛快?”
少女抬头看他一眼,勉强弯起的唇角透着几分悲意,“你不是在府里准备拜祭的事情?怎么突然跑来我这?”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宁易非站在她身旁扶着她的腰,贴了贴她额头给予她无声安慰,“灯下练字影响眼睛,要不我带你到上面看看夜色?”
洛瑶往他怀里靠了靠,“好。”
宁易非取了件狐裘披在她身上,然后才搂着她跃上屋顶。
两人在屋顶上背靠而坐,洛瑶静静歪着头仰望漆黑苍穹,许久也没说一句话。宁易非知道她心里难受,除了护着不让她受寒之外便安静陪着她发呆。
良久,洛瑶才低低出声,“今年之后,只怕太后再也不愿意过生辰了。”
太后的生辰就是七公主的死忌,无论太后对七公主这个孙女有没有感情,只怕都再不愿意在这天过生辰了。七公主惨死的原因,皇帝不会对外公开,却一定不会对太后隐瞒。
“过生辰也就图个热闹而已,既然那天会让她心里难受,又何必非惦记那天。”
宁易非偏头静静凝着她,“倒是你,为那丫头伤心了半天还缓不过来,难道你还打算一直郁结下去?”
少女幽幽叹了口气,“没打算一直郁结下去。就是一时半刻忘不了她被凌辱致死的画面,况且我一直挺喜欢七公主,她突然遭此横祸,我心里哪能好受。”
“对了,宫里派人去你府里调查芷星草的事了吧?”
宁易非点头,“查了。”他握了握她的手,随即将她扳过来搂在怀里暖和着,“一个小厮好奇从晋老丢弃的枯草里拿了一株出来玩,然后……就流到宫里。”
洛瑶心知肚明这句话几成真几成假,低垂眉眼泛着淡淡悲戚,“也不知高高在上那位怎么想的,刚刚才失去爱女,眨眼就冷酷无情拿自己女儿的死算计起别人来。”
宁易非却不觉意外,“在其位谋其政,他这么做也并非不可理解。”
洛瑶眉头淡淡蹙起,“可以理解又如何?他那样的作为实在太让人寒心。”
最起码,她对皇帝的做法就觉得十分愤慨。他可以卑鄙可以无耻,可除了帝王的身份,他就不能稍稍顾及自己也是七公主的父亲吗?
宁易非握了握她仍旧泛凉的指尖,轻轻将她双手密实包裹在大掌里,“宁煜与宁敏的感情一向十分要好,宁敏又是突然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被害。此时宁煜作为胞兄,心中悲痛即便不到万箭穿心的程度,也一定心如刀绞。”
语气微微一顿,他隐含磁性的嗓音也透出几分森凉来,“趁着他悲痛欲绝的时刻,将卫王府牵扯进去,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加深宁煜心中痛楚,又能在不动声色之间让宁煜痛恨卫王府。”
“即使日后宁煜对胞妹惨死的悲痛淡去,只要一提到卫王府,他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他曾亲眼目睹的一幕;你说,如此好的时机他作为帝王怎会不利用!”
洛瑶轻蹙黛眉,“他这么做目的何在?让宁煜记恨卫王府记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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