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太久没与人说过话的缘故,他的嗓子都似被什么咯坏了一般,这声音沙而哑,听着让人难受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洛瑶眸光暗了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直截了当道,“对!”
宁弦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怎样表达内心感受。洛瑶冷眼掠他一眼,也没有开口催促。
过了老半天,那令人无比难以忍受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你能保证善待那个孩子吗?”
保证善待?
洛瑶心里冷笑,他以为他是谁?那个孩子又是她的谁?
“不能!”洛瑶掠眼过去,冷冷拒绝。
关在暗牢里除了脑袋浑身皆动弹不得的男人似乎很意外,他维持着一个古怪偏头的姿势,张着嘴巴,许久才黯然颤着嘴唇,嘶哑着声自嘲道,“也对,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保证善待他,但是,若你给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可以保证不为难他。”洛瑶虽没将后半句说出来,不过她相信宁弦肯定能听明白。
他不给她答案,她非但不会善待那个孩子,还会将那孩子带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着如何折磨那个孩子。
要知道,这世上有狠心的父母,自然也有顾念血脉骨肉的父母。
像秦如意那样只顾自己荣华富贵的女人,毕竟是少数。
而据洛瑶对宁弦的了解,这个男人再过得生不如死,面对仅剩的血脉骨肉,心里依然还有割舍不下的情怀。
所以秦如意那么痛快的被人杀死,她心里除了有那么一点点懊恼之外,并不觉得有多少遗憾或者焦躁。
毕竟,宁弦还活着。
宁弦偏着头,两眼浑浊又空洞的“望”向某处。也不知他在衡量什么,过了许久,大概明白他没有半点筹码跟洛瑶讨价还价,遂扯着嘴角,缓缓开口,“好,你就是想知道我以前种在你身上的同生盅有没有办法除掉,对吧?”
这件事,是洛瑶首要关心的事。比揪出背后那个深藏不露的人还重要。
她心头一紧,眸光隐隐冷了冷,“没错。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体内养着一条虫子,都会觉得恶心。”
“其实你一直没有再来这,心里是不是早就怀疑种在你体内的子盅已经死亡?”
洛瑶眼眸微缩,声音骤然又冰又厉,“我没兴趣在这听你废话。”
宁弦似乎想笑,但扯动嘴角肌肉之后,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看着他又脏又老的脸,洛瑶从那满是皱褶的轮廓上只看到了恶心,甚至隐隐有些毛骨悚然。
“那好,我不说废话,不说废话。”宁弦似乎怕她发怒,更怕她突然将那个孩子带到他面前。因而立即带着讨好意味卑微放轻了声音,却有些语无伦次说道,“种在你体内的子盅早已化灰了。”
“真的,你相信我。就是因为子盅先母盅而亡,我才会遭母盅反噬。如今我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我的意思是我的样子是不是衰老得跟我年龄十分不符?”
洛瑶抿着唇没作声,但戒备愤怒的情绪却淡了些。
“其实你若今天不来,说不定过两天我就被母盅反噬给咬死了。”他正说着话,脸上突然现出极度扭曲的神情来。
接着,从他布满痛苦的脸上还现出万分狰狞之态,他额头与脸颊各处瞬间滚下豆大汗珠。
他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着,大概因为洛瑶站在面前,他即使痛苦得难以忍受也一直死死咬着牙根,楞是没有发出半分痛苦呻吟来。
洛瑶眼底浮出淡淡惊愕,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会之后,原本怀疑的天秤开始慢慢往相信这边倾斜。
宁弦痛苦难当的紧咬牙关,这过程大约持续了一刻钟。才见他脸上可怖的扭曲渐渐平复。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喘着粗气,宁弦甚至连眼睛都还睁不开,就已经迫不及待向洛瑶求证,“我真没有骗你,你体内的子盅早就死亡了。”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结局,不过现在看来这结果并不坏。”他颤颤苦笑一声,嘶哑发软的声音隐约透出一股解脱的欢慰,“这样,即使我死了,你也不会受到影响。”
被关在这暗牢的漫长时光里,过往一切似乎都在他脑海里褪色淡却。唯独那一年在苍山行宫,那一夜他扭头偶然望见摇曳烛火里如青竹傲立的清卓少女,那一抹清贵骄卓的倩影却似隽刻在他脑海一样。
他身陷囹囵的时间越长,那抹在暗夜里发亮的娇影在他心头就越清晰。
他从来,就没想过真要她死。
洛瑶没看清他眼神,因为他此刻还阖着层层打褶的厚重眼皮。但从他释然的语气里,她听出了忏悔与放下的意味来。
她心头蓦然紧了紧,一刹眼眶隐约有些酸胀发热。
她连忙深吸口气,极力将那股将要破眶而出的液体逼迫回去。
她与这个男人从前世纠缠到今生,如今终于也可放下了……。
不必再细看,洛瑶知道大概今天她离开这里之后,里面那个男人也会化作这世间一缕风,或者一抷尘。从此或飞扬于天地,或湮灭于混沌。
“但是有一件事,实在很抱歉。”宁弦的喘息平缓了些,音量明显弱下去,“同生盅确实是秦如意那个女人交给我。可我也不知道隐藏深处擅盅术的那个人是谁,我起初也怀疑秦如意刻意隐瞒。”
“后来经我百般试探与查访,确定她也不知道。”他轻笑一声,此刻的笑声平和而淡泊,大概放下心中执念,什么都不在乎了。笑声便可自生平淡通透,“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一旦种在你体内的子盅死亡,而你不受影响的话,我便得承受母盅反噬的结果。”
“虽然,我也查不出背后那个深藏不露的人是什么身份来历。不过我昔年不懈追查,也算探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到这,他忽地停了下来,隐含期待的双眼散发着点点凝聚微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生怕她误会,更怕她连听也不听就一口拒绝,他连忙又道,“一个卑微的,绝不会令你为难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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