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颜侧妃想要扯掉盖着头脸的斗篷,不过她发觉自己除了舌头之外,什么都不能动,唯有作罢;而再次厉声恨恨道,“宁远志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冤有头债有主,他下令让宁祈修率宁家军攻打我族,自然也是该死之辈。”
“但是,明明我们都已经投降,宁祈修也接受了我们降书;为什么还要对那些无辜族人大开杀戒?”当初,若非她事出有因正巧在深山里面,她肯定也躲不过那一劫。
若与那些无辜族人一齐丧命,也就没有后来她忍辱负重这下半生了。
谁能体会她自深山回来之后看见满地尸首的惨状是什么心情?
从那一天,阿依玛族的公主就死了。活着的,就是一具带着一颗复仇心行尸走肉的活死人而已。
“你怎么肯定是宁祈修不顾圣令对阿依玛族屠杀?”洛瑶皱着眉头,“你有什么凭据?”
“凭据?”颜侧妃疯狂厉叫,“当时我回来,正巧撞上那个冷血的男人下令宁家军班师回朝接受封赏。亲眼所见就是最好的凭据。”
洛瑶沉默下来,飞快回想着上一代卫王爷的种种事迹。
历任的卫王爷,历代统领宁家军的主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让百姓唾弃的劣迹。在天泽,百姓提起宁家军,从来只会竖起大拇指称赞。
而宁易非的父亲——上一任卫王爷,当年为了对抗外敌,在明知那可能是一场阴谋之后,仍旧没有为了保全性命而退缩半步。直至,最终因为那场阴谋丧命于虎头山。
试问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又怎么做得出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之事来?
就算当时有圣旨压着,她相信宁祈修也绝不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
“颜侧妃,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你就凭一眼所见,就断定事情是上一任卫王爷所为,你是不是太过武断?难道就没想过求证吗?”
洛瑶盯着她扭曲得古怪的脸,讥嘲道,“据我所知,真正的宁家军在当年接受阿依玛族递上降书之后就撤走了。而你口中所谓亲眼所见的上一任卫王爷下令屠杀无辜族人,不过是别人蒙蔽你的事情之一而已。”
洛瑶想起昔日调查得到的蛛丝马迹,更相信当年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宁祈修不肯按照圣旨屠杀阿依玛族的族人,然后执意率领宁家军离开。
当年的先帝对他的举动大为恼火,于是火速暗调了一支军队赶过去,打着宁家军的旗号,以宁祈修的名义下军令,将阿依玛一族全部屠杀干净。
谁料先帝嫁祸宁家军一幕恰巧被意外逃过一劫归来的公主看到。
这么说,无论是先帝还是上一任卫王爷屠杀了阿依玛全族也罢,颜欢跑到卫王府二十多年,就是为了复仇。
“你骗我,你骗我!”颜侧妃愣了一会,然后激动得大叫大喊起来。她处心积虑谋算一生,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大仇得报可以死而无憾之际;洛瑶竟然告诉她,她恨错了仇人,还报错了仇?
那她这一生活着像什么?
就是一场让人看不起的笑话?
“凶手就是宁祈修,当然,先帝宁远志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一个是主谋一个是帮凶,这么说,我并没有做错?我这辈子没有白活?哈哈……我没有错,我已经大仇得报,我可以死得瞑目。”
果然已经无惧生死了吗?
洛瑶心里一沉。
“按照你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洛瑶决定顺着她的话,再探探她口风,“不跟我说说你这些年辉煌的成绩吗?”
“总得有人分享你的成功,才有成就感吧?”
颜侧妃恐怖的笑声渐渐止住,她盯着洛瑶,慢慢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来,“没错,如今我大仇已报,说给你听听也无妨。成功的喜悦若无人分享,未免太寂寞。”
瞧她那神情,还颇有几分将洛瑶引为知己的味道。
洛瑶哭笑不得瞥她一眼,不过想起无缘于世的孩子,她心头又狠狠绞痛起来。
颜侧妃微微眯了眯眼,脸上露出几分缅怀之色,“那一年,是灭族之后的第二年。我打听到席宛雅的出行路线,刻意在路上等着,并且做了件事情引起她注意。”
“后来如我所料一样,席宛雅心里妒忌那个嫁进卫王府的幸福女人,借着先帝欲铲除卫王府的机会,暗中使了些手段让宁祈修不得不将我纳进府里。”
洛瑶目光一闪,心头有疑惑浮起。她知道颜侧妃与席宛雅有某种联系,不过没料到是这样的“渊源”。可席宛雅妒忌宁易非母妃?那时候那个女人不是已经嫁给先帝了吗?
她满腹疑惑中,听得沉缅回忆的颜侧妃又幽幽道,“你别看席宛雅那个女人外表风光,一辈子都端着国母的架子。其实她这辈子心里一直妒忌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你的正经婆婆先卫王妃;另一个,就是你生母墨流霜。”
“她妒忌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当初她自信以她的美貌才情身世,全京城的青年才俊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偏偏有两个人不卖帐,一个是宁祈修,另一个是你父亲洛千重。”
“这两个男人从来不肯正眼看她,她心高气傲受不了,就立誓要做人上人,将来将站在他们身边的女人踩在脚下。”
洛瑶忽然插嘴问她一句,“这么说,当年果然是你暗中提炼的毒药,通过席宛雅的手送入安国公府,再由我那个所谓的姨母直接加害我母亲了?”
洛瑶问得平淡,但从她双眸骤然迸出的厉芒却令颜侧妃瞬间心头大震。
当然,就算不被洛瑶气势所慑,颜侧妃这会也不会隐瞒什么。
毕竟她现在,是与洛瑶分享“战果”,是变相向洛瑶炫耀她这些年的丰功伟绩。
“原来你早就怀疑了?”颜侧妃哂然一笑,眉眼竟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没错,你母亲墨流霜并不是单纯病死的。”
“不过真正害死你母亲的凶手可不是我,我顶多只能算帮凶而已。”
这事,洛瑶心里自有决断。
她暂且按下这个不提,而是紧紧盯着颜侧妃,忽又问题,“那么我父亲呢?他现在这样子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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