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东部靠海的地方有一座小镇——清津镇,虽然前韩犯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所以镇上的百姓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天中午,镇西边的管道上,三匹战马绝尘而来,马上之人正是三日前离开甘棠关的李剑,魏长凤以及宇文绩,他们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清津镇。
来到镇上之后,三人找了家最大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随后就聚到李剑的房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还是宇文绩先开口道:“我后悔了,前日就后悔了,不该离开,人终有一死,与其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慢慢腐烂,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沙场。”
李剑道:“大燕全境二十几座城池,除去凤鸣与甘棠外,其余皆位于易攻难守之地。前韩攻占甘棠之后,就可以随意出兵奇袭五六座城池,如今的大燕对于他们来说,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听说燕京算上三万骁骑卫,也才八万人马,而今前韩十万大军压境,又可四处袭扰,这八万人马就是都会分身之术恐怕也无法兼顾所有城池,所以大燕实际上已经完了,你就是回去也只是多添一座坟茔。”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国土沦丧,黎民涂炭?”
魏长凤说道:“两位公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从清津转向海滨,在那里登船,然后取道居庸向大梁求援,我大燕与大梁前后夹击,必定能让前韩退兵。”
宇文绩听完苦笑道:“魏将军,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李剑哪里是要向大梁求援,他只是找个借口带你离开。我们三人如今都是部卒,连个真正的官职都没有,又如何能觐见梁王请他派兵攻韩?你是武将,讲究明刀明抢快意恩仇,哪里有李剑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见魏长凤看向自己,李剑点头道:“是我骗了您,魏叔。前日宇文绩也告诉我们了,赵明他们已经在甘棠关战死,这个世上除了妹妹,我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知道你的脾气,如果不这样说,你肯定会留在甘棠关,到那时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必须带你出来,不能让自己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才说去大梁搬请救兵。”
魏长凤并没有露出任何责备之色,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少爷,如今整个凤鸣城就剩下你我和小姐三人,长凤心里就是有再多的恨,也不能置你们于不顾,否则又怎么对得起老爷的在天之灵?”
不等李剑开口,宇文绩插嘴道:“对了,月茹妹妹呢,你们冲出来了,把她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李剑看了看宇文绩:“你什么意思?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打我妹妹的主意?宇文伯伯提亲的书信我看过,不过我父亲可没有答应,所以这门亲事只是你们家提起。最近这段时间给我妹妹提亲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提亲是一回事,我们家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明白不?”
宇文绩道:“李兄想多了,我只是关心小妹的安危,并没有其他意思,虽然她是你的妹妹,可也喊过我哥哥,城破家亡,我关心一下并没有不妥吧?”
“妹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什么人能找到她,有这个心思,还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宇文绩笑道:“那李兄打算怎么办?”
“出海去大梁,梁韩世仇,早晚必有一战,且大梁国力强盛,哪怕前韩吞并了我们大燕,大梁也不惧它。留在大燕,我们只能是炮灰,死了都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宇文绩摇摇头:“我生是大燕人,死是大燕鬼,临阵脱逃已经对不起祖宗,更何况离开燕地转投他国?我要回去,回燕京,面见大王,哪怕谋不得一官半职,做个普通士卒也要报效大燕。”
李剑点头道:“那行吧,希望我再次踏上大燕土地的时候,你还活着,到时候你回你的甘棠关,我回我的凤鸣城。”
“李兄,宇文绩无意冒犯,可你真以为以私人的名义能让大梁出兵攻打前韩?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原本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权宜之计呢。”
李剑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前韩能出乎意料的攻打我们,大梁为何不能突袭前韩?”
宇文绩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今晚歇息一夜,明日你我各奔前程,望李兄保重,待你我重新相见之日,宇文绩必会一尽地主之谊。”
第二天一早,清津镇北,宇文绩和李剑立马而望。宇文绩抱拳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望李兄保重。如今惠川一带想必烽烟四起,我取道连州回燕京,向大王禀明甘棠战况,然后加入骁骑卫再取韩人首级,告辞!”说完后一拨马便向北而去。
看着宇文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魏长凤提马上前道:“少爷,我们也该走了。”
李剑扭头道:“魏叔,以后没有李家少爷了,您就叫我名字。”
魏长凤沉吟片刻才郑重的点了点头。
李剑笑道:“魏叔你还记得吗?我刚到总兵府的时候,那时候您还年轻,每天在后花园里教妹妹练武。因为我也想学,所以就偷偷趴在墙头看,有一次看的入迷,不小心失足落下,您看到后一边叫着狗儿少爷,一边跑过去看我伤到没有。其实您一直知道我在旁偷看,所以每次都把动作多做几遍,是不是?”
魏长凤嘿嘿一笑:“老了,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那就当作你忘了吧,可我没忘,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作叔叔看待,在我心里,除了父亲和妹妹就是您了,所以宇文伯伯前日让我走的时候我才说了那些话。魏叔,李剑不怕死,我本就是乞丐出身,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了父亲,早就死了。可现在不行,我要等着妹妹,都说长兄如父,父亲没有了,我就是她父亲。我要看着她出嫁,生子,幸福一生,所以我不能死,所以那天就算宇文伯伯不让我走,我也会偷偷离开。现在乱世已启,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魏长凤听闻又沉吟了片刻,这才抬头道:“其实当日突围的时候,老爷曾对我说了一些话,只是一直没告诉你,今天我就把原话说与你听,希望你能遵从老爷的遗愿。”
李剑一脸疑惑道:“什么话这么神秘兮兮的,我爹能干嘛,总不能让我离开李家,改姓狗吧?我只是小名叫狗儿,可不是姓狗,我姓李,如果是这话您就不要说了,我不听。”
魏长凤并没有理会李剑的胡搅蛮缠,而是下马道:“你下来,跪下!”
见李剑郑重其事的跪倒在地,魏长凤这才开口道:“剑儿,你虽非为父亲生骨肉,我却待你如己出。你自幼聪明,处事稳妥,为父并无牵挂,只是月茹从小顽劣,性情古怪,虽然她心性不坏,为人处世却始终逊你一头。而今城破家亡,为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丫头。思来想去,能照顾月茹之人唯有我儿李剑,你兄妹并无血缘之亲,所以结为夫妻并无不可。剑儿,乱世之中,除你之外,为父实在不放心将月茹交于他人。前日宇文靖虽然来书提亲,可宇文绩并非外人眼中那样磊落,此人颇有城府,心机很深,并非能托付终身之人,切记切记!”
李剑听完一脸惊讶道:“我、我……”。
“我什么我?老爷的临终之言,你还想违背吗?再说了,你知道这些年给你提亲的有多少人吗?虽然你也拒绝了几个,可大部分都是小姐帮你打发的,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那丫头和我说起多少次了,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和老爷一个样子,你怎么就不理解她的心思?你说她多少次掀你的被子?好像月前和你撒娇还直接钻进了你的被窝是吧?”
李剑结结巴巴的说道:“魏叔,月茹是我妹妹,她和我撒撒娇也没什么不妥吧,我数落了她好多次,好像已经改了不少。”
魏长凤对着李剑脑袋就是一巴掌:“女大避父,儿大避母,这个道理你不懂还是她不懂?还有,这些我怎么知道,你就没想过吗?都是那丫头告诉我的,说你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懂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