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这只无形的手,让今年马牛价格由平常的两三千一匹(头),跌至一两千元。
骆滨和李献等人不谋而合。
几人一商量,从10月份开始大量收购低价的马、牛等大型牲畜。
开始请人搭建牛棚马圈。
当骆峰听说骆滨等人至少收购300匹马、500头牛时,顿时慌了,立马跑到万亩地去阻止。
“老三,别蛮干,谁听说哪个养殖户一下子养这么多马牛的?你别把在羊身上挣的钱霍霍光了!”骆峰虎着脸提醒,“没看见咱村里牧民都忙着卖牛卖马的,哪有人来买马牛的?你咋反着来撒?!我可听你艾力叔说,不少单位买羊给职工发福利,一只羊几百块钱,单位还能掏得起,可没听说给职工发牛的,一头牛几千块钱,再有钱的单位也舍不得掏这钱啊。”
骆滨笑了,跟骆峰打趣道:“爸,可以呀,消息挺灵通的,连这你都知道。”
骆峰被儿子抬举后,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这么多年来,就属今年最奇怪,羊也涨得太快了,几乎两三天涨一次。一只大肥羊都快五百了,这太不正常了,我这是专门跟你艾力叔打听的。”
骆滨赶紧话赶话地说:“这马牛的价格跌得也不正常呀,跌的都快没影了,以前两三千的牛,现在也就一千多能买上。爸,我觉得现在是大量收购马牛的机会,这价格都跌成啥了,还能咋跌?!再说,我们那万亩地玉米秸秆、麦茬地都是养马牛的好饲料,不用花钱买饲料了,省不少钱。眼看着就要收割玉米了,再不行,我们留个十几吨玉米,冬天喂马牛,又省多少饲料钱啊。”
骆峰知道儿子说的在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喃喃低语道:“反正,你们胆儿太大,万一,”
“没有万一,爸,咱家也养过多少年的牛羊了,记得小时候,咱家还养过马。这些牲畜,只要给它们做好疫苗,一般不会有啥问题的。”骆滨很自信,“再说,你不是帮我们请好顾问了嘛。”
骆峰哑口无言,不甘心地嘟囔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咋说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
话说完后,连他都觉得自己的话那样苍白无力。
骆峰无奈摆摆手,打发着,“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看着办吧。”
他双头背在身后佝偻着腰离开低头,慢慢朝家里走。
老人在寻思着是否告诉儿子实情。
可是,倘若告诉骆滨,脱手的羊都被银行系统购买后,给各族职工发福利了。
骆滨肯定会猜测出跟那孜古丽有关。
本就对那孜古丽念念不忘的骆滨,绝对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个人婚姻问题上不回头。
现在斯琴隔三差五地来阿勒玛勒村住几天,帮着收拾家务,跟骆滨的感情越来越好。
骆峰决定把这事先瞒住。
原来,9月初自治区农行系统召开会议。
那孜古丽去WLMQ参会。
在就餐期间,她恰好跟比她高两届的校友帕尔哈提坐一桌子。
帕尔哈提混得不错,是自治区农行分管后勤工作的副行长。
俩人边吃边聊,谈起了国庆节前给职工发福利的事。
帕尔哈提征询那孜古丽的意见,福利发些什么好。
那孜古丽不假思索道:“帕行长,发羊呗,没听说吗?我们伊勒地区的羊,吃的是山上没污染的中草药,喝的是天然的矿泉水,拉出来的是六味地黄丸。这几年,你们这些领导光想着把南疆的开心果、巴旦木、大枣当福利发给我们,可从没支持过伊勒地区的发展。今年,不如购买我们伊勒地区的羊,就算是扶持伊勒地区的经济发展了。”
帕尔哈提笑了,“行,就给你这个师妹一个面子,今年的福利发羊。”
那孜古丽顺杆子爬,“你能不能说下,先买西域县沙枣树乡阿勒玛勒村的羊撒。”
“为啥?!”帕尔哈提挑眉问。
“你也知道的,咱们金融系统也都有扶贫任务,我们地区农行的结对子单位就是西域县沙枣树乡阿勒玛勒村,领导们帮着买阿勒玛阿勒村的羊,也是帮我们的忙,开展扶贫工作了。”那孜古丽煞有介事地说。
她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可是她之所以这么做,这与骆滨购买2000只羊以及帮着代管贫困户500只羊密不可分。
艾力曾在女儿那孜古丽面前无意中提过,骆滨给他这个当乡领导的帮大忙了。
那孜古丽听进耳里,记在心上。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帮下骆滨。
今年国庆节单位发福利就是个好机会。
于是,就出现了不少单位到西域县沙枣树乡抢购羊的现象。
那天,骆峰觉得羊价上涨得太奇怪,就去乡里问好友艾力。
艾力也没隐瞒,把这事一五一十学给了骆峰。
此刻,骆峰心事重重地路过巴格达提敞开的院落,被巴格达提喊住了,“傻骆驼,咋这样?撒事?!”
老友巴格达提瞟一眼骆峰的举止和神情,就判断出他有心事。
骆峰走进巴格达提家,把那孜古丽帮着推销羊的事告诉了巴格达提。
他犯愁道:“这个事情,我说嘛不说?说了吧,老三又惦记上那孜古丽了。不说吧,心里不痛快。”
巴格达提忙说:“千万不说,烂在肚子里也不说,再不能让老三想着那孜古丽了,我都替他着急,撒时候娶羊缸子撒(娶老婆)。”
骆峰在巴格达提的开导下,也就任骆滨等人去探索养殖业和农业相结合发展的路子去了。
絮叨归絮叨,可是为了儿子的事一点不含糊。
他叮嘱巴格达提在骆滨等人收购马牛时,一定去帮着把下关。
巴格达提是土专家,能从牲畜的耳朵和眼睛就能估摸出马牛的健康状态。
江道勒提也投钱参股购买牛马,巴格达提自然是尽职尽责。
他一眼就能识破牧民或养殖户出售的牲畜有没毛病。
大毛病的牲畜,即便再便宜,巴格达提也不让骆滨收购。
有点小毛病但不碍事的牲畜,巴格达提会直言挑明这些小毛病,为骆滨他们讨价还价增添些筹码。
十月份,骆滨等人一边忙着收割玉米,一边挤出时间收购牲畜。
到了十一月中旬,低价收购300匹马、600头牛。
这边的骆滨忙得脚不沾地。
没啥事的骆波也没闲着。
他带人在万亩地中心位置用木头搭建牛棚马圈。
骆滨和李献在今年夏天计划发展养殖业时,早就找到建筑队在万亩地中心地段盖了六大间房屋。
房屋跟一口井相邻,屋里的水电设施齐全。
贫困户白大爷是鳏夫。
托乎塔尔的老婆古丽巴哈跟一位有钱人跑到博乐去了,如今的他跟单身汉没啥区别。
俩人主动找到骆滨,恳求居住在万亩地里来照管马牛。
巴格达提是个干事相当认真负责的人,既然给骆滨他们当顾问,那就要照顾到底、一问到底。
他跟妻子沙拉这年冬天也搬到养殖基地居住。
再说了,他自己的200多只羊也在这块地放养,离不开人。
这样以来,牲畜有人照看,骆滨也就放下心来。
骆滨和李献给白大爷和托乎塔尔仍然每人每月1500块钱的工资。
给顾问巴格达提每月1000块钱的顾问费。
巴格达提死活不要。
白大爷和托乎塔尔一日三餐都是跟巴格达提家搭伙吃。
骆滨就变相地给沙拉每月发1000块钱的大厨工资。
巴格达提见骆滨是真心实意,也没再驳他的好意。
骆滨是心细实诚之人。
几人冬天取暖的煤炭也备得足足的。
他还隔三差五地送来米面油。
有时会捎带些好烟好酒的。
就连家里的黑背来福也拿来护院。
寒冷的冬天,三个大老爷们会每晚喝点小酒御寒。
这天,托乎塔尔和白大爷去清点牲畜的数量。
沙拉正在和面,准备晚饭吃大盘鸡。
早晨,骆滨送来一只李羽收拾干净的大公鸡。
灶台旁,巴格达提坐在小凳上收拾着马鞍子。
沙拉边和面边说:“这个托乎塔尔最近不对劲,好像心里有事。”
巴格达提低着头忙碌,满不在乎道:“啥事?不就是那个疯女人巴哈古丽跟野男人跑的事嘛!”
“不是,我看不像,他好几次想跟我说事,每次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沙拉迷惑道。
巴格达提笑了,“行了撒,别胡想了。”
晚上,几个人吃完大盘鸡,沙拉又给每个人端了碗奶茶。
巴格达提指着白大爷酒杯里的酒催道:“老白,喝,喝。”
喝的有点多的托乎塔尔不时偷偷瞄一眼巴格达提,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大爷跟托乎塔尔朝夕相处的,早就了解托乎塔尔的性子。
他喝完酒,好奇地问:“托乎塔尔,你这几天有啥心事,说出来大家听听撒。”
托乎塔尔心里憋得难受,看着巴格达提坦言道:“巴大哥,我说个事,嫑生气撒。”
正乐呵呵笑望白大爷的巴格达提问:“是我的事?”
托乎塔尔点点头,鼓足勇气坦白,“十几年前,你家丢的6只羊是我偷得,便宜卖给别人买酒喝了。”
正喝奶茶的沙拉诧异地“啊”了一声,放下碗,看着托乎塔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巴格达提倒没觉得奇怪,脸色很平静,给托乎塔尔斟满酒,笑呵呵地说:“我们早猜到了。”
托乎塔尔愕然地问:“你们猜到了?还有谁?”
巴格达提也打开窗户说亮话,“傻骆驼跟我找回羊,我们就猜这六个羊谁偷走的,全村子的人猜完后,就觉得这事肯定是你跟巴哈古丽干的。”
托乎塔尔眼睛瞪得溜圆,“傻骆驼也知道?他知道了,为撒他们家还这样帮我?”
巴格达提一脸正色道:“傻骆驼家都是好人,托乎塔尔,过去的事不提了,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托乎塔尔仰头喝完杯中的烈酒,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抽噎道:“我,我,以前牲口一样!”
白大爷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好了,不哭了,老巴不是说了吗,过去的事不提了,你现在变得多好。没看见,村里人都把你当XJ儿子娃娃看待。”
托乎塔尔哭得更凶了,懊悔地自责道:“可是,我爸爸妈妈看不到了,他们看不到了,他们是被我气死的。”
沙拉给托乎塔尔递了个毛巾,手指着上空,郑重地说:“托乎塔尔,他们在天上看到了。”
巴格达提也劝慰道:“别想那么多,我听阿曼太说,你在骆滨这里干活挣的钱,快要脱贫了。”
白大爷也提醒着,“托乎塔尔,好好干,明年修路拆迁,骆老三今年给你提前支付3万块钱,让谭老板给你盖的那五间砖房,亚麻牌子(很气派),咱俩都是贫困户,我年纪大不中用,你以前是,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谁会用咱们俩个撒,老三待咱们不薄,咱好好干,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托乎塔尔知道巴格达提夫妇原谅他,内心愧疚不已。
同时,他从巴格达提夫妇俩的眼中,再也没看到以前投向他的嫌弃厌恶神色,他更是激动不已。
托乎塔尔明白,自己现在是挺直腰杆做人了,村里人都认可他了。
这一夜,托乎塔尔在风雪交加的寒夜睡得很踏实、很安心。
去年年初,骆滨在地区农行的那150万元贷款已经到期。
这天,他去地区农行偿还贷款。
没想到,一走进农行大厅,就看见副行长那孜古丽被一群中年男女团团围着。
这些不同族别的男女都是西域市乳品厂的职工。
这几年,这些老职工都以个人名义来农行贷款,然后把贷款资金全部投进乳品厂用于生产经营,来从中赚取高利贷的利息。
几年前,还是信贷部主任的那孜古丽觉察出职工贷款存在一定的风险。
万一,乳品厂倒闭或经营不善,这些贷款就会转嫁到老职工身上。
贷款资金跟乳品厂无半点关系。
为此,那孜古丽还特地通知这些老职工到农行开会,她把其中利弊抽丝剥茧地分析给毫无防备之心的老职工。
那时,这些老职工误会那孜古丽的一片好心,以为信贷部不愿给他们发放贷款。
他们专门到行长办公室告了那孜古丽一状。
几年过去了,那孜古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来,当年前来收购西域市乳品厂的内地老板姓陶,曾经是个穷小子,入赘妻子家当了上门女婿,成为有钱人。
“饱暖思YIN欲”,陶老板有钱后偷偷在外包了个姓周的二奶。
陶老板害怕娘家人察觉,就挪用一笔资金来到西域市收购了正在企业改制的乳品厂。
他让这位姓周的二奶管理西域市乳品厂。
这个周二奶也不是省油的灯,精打细算了得。
她一直都心存随身抽身离去的准备,就没打算用乳品厂的名义贷款。
每逢乳品厂资金周转出现困难,她就安排老职工去银行贷款,贷款资金实际都用在乳品厂生产经营或她个人的开支上。
陶老板的结发妻子察觉此事后,直接收回了陶老板的财务权。
于是,周老板见势不妙,今年8月份放弃市乳品厂销声匿迹。
起初,老职工以为周老板到内地出差,都没当回事。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周老板像是消失在这个世界,杳无音信。
拨打她的手机号都成了空号。
年底,当牧民前来乳品厂结算拖欠的牛奶款时,这十几位老职工才回过神来。
他们发现乳品厂早就成了空壳。
收购牛奶等原材料都是老职工出面。
销售半成品都是周老板一个人运作。
仓库里的半成品早已销售光,乳品厂外面欠的债和拖欠工人工资高达近二百万元。
银行里的贷款都是老职工的名义贷的,年底又到了偿还贷款的时间。
这下,慌了神的老职工跑来地区农行哭诉,来农行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