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喧闹声,让早市的烟火气更浓烈了。
热西丁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寻找着吃早餐的摊位。
老远看见一处摊位前,停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车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炖着牛杂汤和牛蹄,旁边的大盆里还装着不少提前加工好的牛肚。
牛杂汤的香味飘到好远,热西丁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不禁走过去。
一位四十来岁的维吾尔族壮汉见热西丁驻足,忙邀请他来碗牛杂汤。
骆波接到热西丁的电话,立马来到早市寻找热西丁的身影。
他看见牛杂汤的摊位前坐着一位身穿便装的熟悉背影,忙走了过去。
骆波并排而坐,跟商贩点了份大份牛杂汤。
他这才扭脸打量着一年未见的热西丁。
见热西丁容貌依旧,神色中略带着几丝疲倦,整个人安然无恙,骆波心里一暖,呵呵直笑。
热西丁斜睨他一眼,嗔怒着,“连哥都不叫声,就知道傻笑了。”
骆波鼻头一酸,动情地说:“哥,看见你这样,挺好,挺好。”
只要你安然无恙,我就能把心放进肚里了。
虽然一年多没跟热西丁联系,可他对自己这个大哥还是牵肠挂肚的,甚至有些担忧,生怕热西丁有个三长两短。
热西丁喝口浓郁的牛杂汤,夸赞道:“这汤真香。”
骆波双手接过商贩递过来的大碗,从桌子上抓起一双卫生筷,边拆外包装边问:“哥,啥时候回来的?”
热西丁低语,“前天晚上,昨天回单位办点事,今早就赶来看你了,谢谢你,你嫂子一直念叨你送过去的牛羊肉香。”
骆波双眉微挑,得意地炫耀,“那肯定,都是三哥养的牛羊,吃苜蓿草和玉米长大的,没加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香。大哥,一会儿跟我去阿勒玛勒村,给你宰只羊,带回家。”
热西丁摇头,“算了,哪天有时间再去吧,下午,我要赶到wLmq市,公事私事一起办。”
这次,热西丁被提拔为副厅级领导,调任到自治区公安厅工作。
阿布都许库、热西丁父子俩相继调离伊勒地区,这将意味着他们的家也要搬到wLmq市。
热西丁调离后,准备让女儿阿依努尔转学,转到兵团二中上高中。
阿依努尔执意独自一人留在西域市中学。
女儿坚持留在西域市,让热西丁很烦心。
可是,为了确保女儿顺利考上名牌大学,也让上初二的儿子库尔班江不受学业的影响,他不得不让妻子曼孜拉木留在西域市,照顾一对儿女顺利读完高中和初中。
热西丁夫妇又过上两地分居的生活。
关于祁建文犯罪的事实,热西丁在离开西域市前特意告诉了骆波。
当骆波得知当年祁建文暂存在李茗溪办公室的编织袋曾放着毒品。
他不由为妻子捏把汗,幸亏李茗溪毫不知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骆波对祁建文自私自利又恶毒的做法心生憎恶。
可是碍于一奶同胞的情分,他还是去探监。
祁建文望着玻璃隔板后面的骆波,神思恍惚起来。
她自嘲地问:“你不怕我连累你?!”
骆波双目坦荡地望着外貌娇媚的祁建文,直言不讳道:“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祁建文冷哼两声,站起来,转身离去。
骆波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低语道:“好自为之吧。”
沙枣树乡一把手华殊暂停工作半月后,县组织部门下发文件,免去其沙枣树乡主要领导的职务,调离县基层办担任副主任。
对于级别为正科级的基层办,华殊算是高职低配。
同时,她也是沙枣树乡任期时间最短的一把手。
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却在全县干部队伍中留下茶余饭后的笑柄。
“一指霉”“欺瞒古丽”“灭绝师太”“天山童姥”的绰号在西域县家喻户晓。
这天,村长马军通知骆滨,被华殊扣除的粮食直补要补给他,让他赶紧去乡里办理相关手续。
骆滨来到乡政府时,乡里领导不是没在办公室,就是已经有了工作安排,没人告诉他粮食直补的事。
他只好去找杨明。
杨明虽主抓全乡的工作,可他并没有把办公场所搬到乡书记那间敞亮的办公室。
杨明依然窝在副乡长办公室办公。
看见骆滨出现在门口,杨明笑着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陪着骆滨一起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得坐下来。
杨明打量下骆滨,依旧那样英俊,身材高大又很匀称,皮肤呈古铜色,显得十分健康,棱角分明的脸上,这双大眼睛似乎永远写满了刚毅和自信。
骆滨望着多日不见的杨明,跟自己同为70后的杨明看上去很老相,脸上很平淡,双眉间流露出淡淡的疲倦,还有几丝无奈和惆怅。
他好奇地问:“杨乡长,听说你提拔了,可能是沙枣树乡书记,看上去,你咋不开心撒?”
骆滨边说着话,边递给杨明一根香烟,帮他点着。
杨明唇边烟雾缭绕,抱怨道:“开心个球撒,现在的沙枣树乡就是些烂摊子,还挺扎手,烦都烦死了。就拿你的粮食直补来说,挪用了四万块钱,还剩三万块,你只能领这点钱。”
骆滨摆摆手道:“算了,三万就三万,有点钱总比一个子儿没有强多了,你可别为我的事犯愁撒,瞧你,快成小老头了。”
杨明沉默了数秒,有些迟疑,但是还是想跟骆滨诉说自己的苦恼,“你这些事,都是能解决的。这个华殊在乡里干了八个月,没想到,撂了这么多烂摊子。你都不知道,光今年,沙枣树乡就一下子盖了五个清真寺。我统计了下,沙枣树乡乡村小学和幼儿园也就六个,可清真寺都13个,太不正常了。”
在农村基层工作六七年的杨明,从今年发生的事情里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中,嗅出一种不寻常的味道。
有人牵头积极盖建寺庙,其实暴露出别有用意的风向,只是,身边的同事根本没把这些细节当回事。
一说起这事,骆滨也深有感触,“是呀,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学校的数量应该比寺庙多的,可咱沙枣树乡反着来了。这个华领导,当时就没过问一下?远的不说,就阿勒玛勒村,今年夏天就盖了两座清真寺。”
“哎,华殊光想着搞政绩工程了,哪有心思管其他的。”杨明取下烟,在烟灰缸碾灭烟头,嘟囔着,“烦心事太多,农村工作不好干。要是村里人都跟你一样,那就好了。”
骆滨笑了,劝说道:“别愁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杨明真诚地恳求着,“骆老板,今年再种个几百亩地冬麦吧,就当是帮乡里了。”
骆滨一向心软,不住地摇头笑,无奈地说:“行,你都开口了,我就种个300亩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