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仑从来没开过飞机,没进过驾驶舱,但此刻他却丝毫也不慌乱,先飞平飞机,保持航向,然后快速描了一遍舱内的仪表,塞斯纳是小型飞机仪表不像波音客机那样复杂,他很快就辨认出空速表、飞机姿态指示仪 、气压式高度表 、 航向指示器、 垂直速度表 、 发动机转速表、 油量表、 领航时钟、磁罗盘、节流阀这些各具功能仪表,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从吴教官头上摘下耳机戴在自己头上,找到了无线电开关。
后座上两位已经吓傻了,大呼小叫,聒噪不已,刘昆仑头也不回大吼一声:“Shut up!”
两人一愣神,刘昆仑已经开始呼叫:“mayday,mayday,mayday!”
连呼三声mayday是国际通用的无线电遇难求救信号,此时不但训练机场的塔台听到了,就连远在几十公里外的玉檀国际机场控制台也听到了,全近江上空飞行的机长们也听到了。
“江训1175,什么情况?”塔台传来焦急的呼叫。
“塔台塔台,这里是1175,飞机撞鸟,飞行员昏迷,请求着陆。”
“1175,现在是谁在飞?”
“是我,学员刘昆仑。”
塔台全懵逼了,知道今天吴教官带三个新来的学员上天兜风,这玩意就跟空中观光性质一样,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学员在飞了,飞机撞鸟是严重事故,天上一架飞机四条人命马虎不得,塔台值班长接过话筒,深吸一口气说:“1175,这里是塔台,现在你听我指挥,我告诉你应该怎么飞,你手上的东西叫做操纵杆,你脚下是方向舵……”
值班长冷汗湿透了后背,从业二十年没遇到这种险情,他估计正在操控飞机的这名学员大约是玩过模拟飞行游戏,所以暂时能掌控住飞机,实际上在天上飞并不难,难道是降落,稍有不慎就会机毁人亡,四条人命啊,今天在场的全得下岗,自己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就在今天了。
如何在极短时间内教会一个生手安全降落,太考验人了,简直比五分钟内教会老太太编程还难,但是事情临头只能硬着头皮上,值班长正耐心的说着,耳机里传来飞行员冷静的声音:“塔台,1175请求降落。”
同事们已经看到,那架塞斯纳172已经平稳的低空通场,动作流畅的像一个飞了十年的老鸟一般,再折回来的时候,起落架已经放下,完全是一副降落的架势。
值班长站了起来,看着外面机械式的回复:“1175,地面风320,06米,跑道15H,可以落地。”
“Roger。”这是刘昆仑最后的回答,塞斯纳干脆漂亮的稳稳停在塔台前,舱门打开,两个吓尿裤子的家伙先爬下来,腿都站不稳了,然后是刘昆仑将吴教官抱下来,救护车和消防车开过来,接走伤员,地勤们一拥而上,检查飞机风挡被一只大雁击穿,血和羽毛到处都是,所幸螺旋桨和引擎没有受伤,损失不大。
刘昆仑这才觉得后怕,他不知道这天上短短六分钟就怎么度过的,自己怎么突然就会驾驶飞机了,但更多的则是兴奋,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回望飞机,恨不得再上去兜一圈。
有人碰碰他的胳膊,是坐在后排的学员,一支烟递过来:“朋友,你在哪学的飞行?”
“在……很久以前吧。”刘昆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
再次上课的时候,刘昆仑力挽狂澜拯救一架飞机和四条命的事迹已经传遍了训练班,以至于他进教室的时候全体起立敬礼,另外三十七名男女学员都是江东航空的员工,自家公司的事儿当然清楚,他们的敬佩是发自肺腑的。
上一堂课分座位的时候这三个学员不在,其他人已经将座位瓜分完毕,只剩下后排的桌椅了,刘昆仑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首先上的是飞行理论课和体能训练课,学*气知识、空气流动规律和飞行基本常识,这时候刘昆仑就露怯了,什么计算机翼弦长,压差阻力、过载系数的时候,他完全看不懂听不懂,好在身边坐着班里的学霸之一,能够一对一的辅导。
学霸叫王峰,是机场上给刘昆仑递烟的两位青年企业家之一,事实上他是一个富二代,家里是开矿的,所以比较趁钱,什么宾利劳斯莱斯法拉利已经审美疲劳,所以要玩能上天的了,王峰的老爸没啥文化,母亲却是正儿八经大学生,他继承了母亲的智商,父亲的精明,大学毕业后在家待业,闲着没事来学飞行,倒是和刘昆仑的动机有异曲同工之处。
王峰告诉刘昆仑,班上一共五个女的,只有一个叫宣东慧还行。
“她最高冷,我就喜欢那种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感觉。”王峰这样说。
飞行班的女学员都是从空乘转过来的,相貌身材自然都不差,宣东慧不是最美的,但气质最好,她皮肤极白,一白遮三丑,更何况人家本来就不丑,这女生其实也不高冷,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但就是不搭理任何有企图的搭讪。
“你,没戏。”刘昆仑对王峰说。
“赌什么?”王峰来劲了,“咱们各显身手,公平竞争。”
“你赢了,我帮你开飞机,我赢了,你考试的时候给我抄答案。”刘昆仑说。
训练班是全日制军事化管理,但三位学员特殊照顾,因为他们都是商界精英,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所以下课后可以离开校园,王峰是开着自己的保时捷911来上学的,另一位年龄略长的赵同学是司机开奔驰S600来接,刘昆仑也不逊色,是冯媛开着奥迪A8来接。
王峰看到刘昆仑的座驾,忍不住问他:“你爸做什么生意的?”
刘昆仑说:“我爸捡破烂的。”
王峰挑起大拇指,撇撇嘴。
第二天上课,王峰纳闷道:“我打听过了,没听说过做物资回收的姓刘的大佬啊,你爸爸到底是谁啊?”
刘昆仑说:“你别管我爸是谁,我爸已经去世了,东门小霸王听说过么?”
王峰摇头,他不是本市人,也不涉足这些领域,自然没听说过刘昆仑的威名。
课间休息的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了一片玫瑰花的海洋,不用问这是王峰的大手笔,采取了最烂俗也最有效的鲜花攻势,三千朵玫瑰不算多败家,用来震慑一个普通的空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鲜花攻势并不是绝对有效,如果是穷小子省吃俭用攒钱买了三千朵玫瑰,肯定适得其反,王峰是豪门公子,家里有矿,这个事实大家已经知道,在这个基础上再送花那就只是一个表白的程序而已。
鲜花堆里有一张卡片,祝宣东慧同学心情快乐,署名Charles.wang,也就是王峰的英文名。
班里五个女同学,都是空乘里的佼佼者,不但身体素质好,更是有抱负有志向的女孩子,但这并不耽误她们的择偶观,王峰年轻多金还未婚,简直就是梦幻伴侣,其余四人都恨不得倒追,可宣东慧却不为所动,但她也不驳王峰的面子,把鲜花收下,插得满校园都是。
王峰这一招如同打在棉花套上,宣东慧根本不接招他的后续邀请。
“宣东慧,我周末请你吃饭。”
“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家看妈妈。”
“听说你家在江北啊,我开车送你。”
“谢谢啦,我爸开车来接我。”
刘昆仑在一旁偷笑,也趁机添乱:“宣东慧,方便留个号码么?”
宣东慧这样的美女对于男人们的套路再熟悉不过了,她微笑道:“班级联系表上有我的手机号。”
“那我请你吃饭怎么样?给个面子呗。”刘昆仑说,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原来自己并不是这种外放的性格,他自幼生长在垃圾场,没上过学,虽然桀骜不驯但骨子里却有着深深的自卑,并不会这样主动地,张扬地追求女孩子。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宣东慧笑笑,“是自己挣的,借光,我要走了。”
王峰揽着刘昆仑的肩膀,望着宣东慧婀娜的背影说:“有难度,我喜欢。”
他俩都没注意到,另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同学正恶狠狠盯着他们。
……
吴教官很快伤愈归队了,他最早是空军飞行员出身,开过歼7和歼8,转业后到民航工作,飞过波音737和空客320,因为身体原因才从一线退下来,在航校带新学员,开塞斯纳对于他这种开过喷气式战斗机和大型客机的老手来说,就像卡车司机开儿童车一般简单,没想到居然在塞斯纳上翻了车,若不是刘昆仑出手,这回他就遇上空难了。
教官办公室,刘昆仑面对吴教官,神态从容,对答如流。
“你在哪学的飞行?”
“没系统学过。”
“那你是上过模拟机了?”
刘昆仑想到自己曾经在游戏厅开过的飞机,点点头:“就算是吧。”
这个答案勉强能让吴教官满意,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一个从未碰过操纵杆的新人能安全着陆。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苗子。”吴教官说,“技术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超强,你能在遇到险情的时候不慌张,还会主动呼救,连mayday都连喊三声,你的所有步骤动作没有一丝差错,我看过机场的监控录像,你降落的好极了。”
“谢谢夸奖。”刘昆仑清楚地知道驾驶飞机的并不是自己,但那个人又藏在自己脑海里,一旦握住操纵杆,记忆的闸门就会打开,或许能找到真正的飞行员是谁。
幸运的是,将来驾驶飞机的机会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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