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上人心中宁静,可还是一掌击出,只觉得掌心一痛,原来是“劳宫穴”还是被刺破了。
于承珠所有的招式,都是为了刺破金光上人手心的“劳宫穴”所铺垫酝酿。
到底是上乘武功,不是像一般人那样随心所欲,只要可以伤害敌人,都可以用。
她使出的剑招,是有框架,有主旨的,并非所有蝇头小利般的伤害,她都会用。
而是取舍,抓大局,放小处,所以她的剑法不但精妙,使出来还有一种大家气象,令人尊敬。
手心的“劳宫穴”,是手少阳经脉的终点,一旦被内家高手运功刺破,多好的内力也化为乌有,再练的话,没有十年八年,那是万万不能的。
金光上人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内力,随着“劳宫穴”被刺破的缺口,汨汨而出,越来越离开自己。
金光上人在适才一瞬间,佛性上心头,倒也不惊不惧,反而是一番释然解脱之态。
他面容祥和,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他念得很慢,也很轻。
可一字一字非常清楚,施无求道:“现在求佛,还不是临时抱佛教,平时干嘛去了!”
金光上人不理他,脸上倒是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于承珠斥道:“不得胡言!”
施无求不服气了,不过见识了于承珠的武功,对她也有几分敬服,顿时不敢顶嘴,只有嘀咕道:“我又没说错!”
于承珠收剑道:“善哉,善哉!舍即是得,得亦是舍,无舍焉有得,恭喜大师顿悟了!”
施无求嚷道:“顿悟就顿悟,我一天可以顿悟好几回,又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于承珠道:“你怕是一天每顿饿上好几回吧!”
“你怎么知道?”施无求冲口而出,可马上知道不对,赶紧摇摇头,好像摇了头,就把错的抹去了似的,他还要说话。
于承珠却不让他说下去,打断道:“顿悟如涅盘,从今又是新生命,去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这两句话施无求还是听得懂的,叫道:“这不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于承珠微笑道:“你还有些慧根!”
施无求道:“慧什么根呀!这么一来,他欺负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于承珠一怔,听他话意不善,可她幼学渊源,对这些善知识有天然的好感,却不知怎的,好像踩到了施无求的尾巴。
她见施无求问得迫切,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施无求可不干了,道:“什么狗屁顿悟,就把我被欺负的事给抹去了,难道说我就应该被欺负,该被欺负的吗?”
于承珠一时语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金光上人却哈哈一笑,道:“在密宗,有师兄皈依,是会带着棺材来的。”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施无求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张口道:“为什么?”
此话一出,他自己又觉得不对,明明和金光上人对着干的,怎么现在口气就是向着他似的,他赶紧“呸呸”了两声。
于承珠也被勾起好奇心,她看过佛经,可从未亲临过皈依场面、这倒是要听听的。
于是她开言道:“愿闻其详。”
她说话不知比施无求文雅好听多少,施无求嘟着嘴,却也不说话。
金光上人道:“虽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若结了业障,冤亲债主不放过,这时候就可以来一并了解。”
于承珠道:“原来如此。”
施无求却道:“了结得……”
他本想说“了结得好”,可于承珠横了他一眼,他只有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金光上人道:“如果在皈依前了结一切,那么也是解脱。”
于承珠道:“这恐怕更多还是一种仪式,意味着涅盘重生。”
金光上人笑道:“女施主妙见,只是该是自己的,还是须承受。”
金光上人心头一静,思维不知道精进了多少,他竟然体察到于承珠的心思,知道于承珠那样说,目的就是为他开脱。
他的意思也讲明了,心意领了,可是是自己的,怎么也逃不脱。
这下轮到于承珠不服气了,在场就数她武功最高,她倒是不相信,自己会控制不住局面。
金光上人又道:“烦恼即菩提,何必有分别。”
于承珠闻听此言,心头一震,不禁暗暗念诵:“烦恼即菩提,何必有分别。”
金光上人到底饱经佛学浸泡,虽然受自身业力所障,情绪无法节制,可一经顿悟,原来感觉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佛学,如今倒像是从心发出,和自己的内心本是一体。
他的话说出,于承珠都觉得胸臆间清净了不少。
施无求道:“那么你欠我的,打算什么时候还。”
金光上人笑道:“随意。”
说毕,闭上双眼,合十念经,恍若置身事外,又如神游天际,眼前一切俱与他无关。
于承珠只听得耳边传来诵经声,那一声一声入耳就敲打着心灵:“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于承珠也不禁跟着默默念诵,心道:“真要是到了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的境界,那又何偿不好呢!”
她一开始只是跟着念诵,念到后来,她灵台清明,倒是越念越有味道。
却听施无求怪叫一声,道:“这算什么?”
于承珠如梦初醒,睁开眼睛,茫然道:“什么?”
施无求道:“你现在身心清净,我就算杀了你,岂不是在成全你?还是我在超度你呢!”
金光上人不禁一笑,正要说话,却被施无求摇手打断,道:“你别说话,一说话肯定道理就在你这边!”
别看施无求不依不饶,这话说得还挺在理,于承珠不禁莞尔,她也不劝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施无求,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施无求道:“我不找你算帐,是我吃亏,找你算帐,还是便宜了你,合着我怎么折腾,都不会赢呀!”
他不说,于承珠还没感觉到,被他这么一说,再一沉吟,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亏他想得出来。
于承珠忍不住“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