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择“扑通”一声跪下了,他眼泪直流,道:“择儿想家,想回去,望恩师成全!”
张丹枫眼中蕴泪,他完全明白吕择的心情。
这时潘芳也跟着跪下,道:“芳儿也要回去。”
于承珠“刷”的一下眼泪直流,她自然懂得孩子的感受,只是就这么要分离了?她舍不得。
叶成林拉住妻子的手,以示安慰,于承珠抬头却看见叶成林的眼里也有泪水,她知道自己夫妻多年无出,已经把吕择和潘芳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了。
也懂得养娘不如生娘亲,何况他们也只不过是师姐和姐夫。
可是懂得是一回事,心里的情愫岂能说断就断呢?
张丹枫叹道:“你们为为师着想,为师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太委屈你们了。”
吕择膝行两步,道:“师父,你别这么说,有师父传授的武功,择儿也不会被人欺负的。”
张丹枫道:“择儿莫怕,为师再派人暗中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
于承珠欲言又止,她明白师父是为了照顾吕择的心愿,而吕择说是说自愿,又岂不是为了顾全恩师。
而且要说去保护吕择和潘芳两个小孩,储仙岛可是最佳的人选方案,这件事应该她来操作才是。
想到两个小孩即将离开,而她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一点力也使不出,整个人就像是多余的一样,纵是英雄也无用武之地。
想到这些,于承珠不禁潸然泪下,真欲痛哭流涕,畅畅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张丹枫的女儿张翕插言道:“爹爹,你这样保护他们,小心他们恃宠而骄,惹出事端,反而害了他们!”
这话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小孩到底是小孩,没什么自控能力,对他们再好,只怕也未必是好事。
可听在于承珠耳中,却有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她只觉得小腹一阵坠冷,沉沉的,隐隐作痛,怕是着凉了。更多的恐怕是情志所伤,在于承珠心里哪里愿意吕择和潘芳离开。
一看到他们要走,于承珠自己都有被抛弃的感觉,以至于小腹都坠冷生疼。
她也无暇顾及,眼前的纷乱,比起之前的打斗更让她耗心耗神。
于承珠心中恚怒,暗道:“小姑娘也太不讨人喜欢了!”
她抬头但见张翕梳着两根小辫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她的气就散了七七八八,只是心中的烦闷又加重,小腹一阵阵的坠冷感又明显了许多。
于承珠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耳中却清晰地听到云蕾含笑教训着张翕:“翕儿,休得胡说,听你爹爹的。”
小张翕发出一个声响,听不真切是“嗯”还是“哼”,总之是娇嗔大于顺服。
这个张翕不但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还是父母的骄傲,看得出来,张丹枫夫妇对她是宠爱有加,以至于她是一副有恃无恐,无所畏惧的模样。
吕择却道:“师父,翕妹妹说得甚是,玉不琢,不成器,严是爱,宠是害,师父不必多为择儿操心。”
看到吕择是那样的懂事,于承珠一阵揪心,心道:“怎么偏生他这么懂事,如果不是这么懂事,叫人的牵挂也会少很多,如今这样,让人怎么放得下!”
心有未了,忽觉一阵反胃,她急忙掩口,可脸上已经泪花婆娑。
叶成林察觉异样,急忙帮她扶住了双剑,他见妻子柔弱得就似悬崖绝壁上的一朵小白花,竭力地支撑着,也焕发着青春的光彩,可是孤寒的环境下,那种柔怯,看了让人心疼。
叶成林从未见过妻子有这般柔弱无依的时刻,好像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陡崖峭壁上,苦苦地寻觅着生机一般。
叶成林一阵恻然,他那里不知道妻子的心意,只是此时此景,此刻此际,他也无依,且无奈。
而他能做的就只有走近几步,用身子挡住不断吹来的海风,让妻子少受一些寒风吹袭之苦。
只是他一侧身,眼泪也忍不住滚落,叶成林轻轻挥去,匀了匀气息,他还是该承担他的责任。
也许什么都不是他的,可是责任是属于他的。
想到责任,叶成林的腰板更挺了,眼下起码他还可以为妻子挡风遮雨一些。
可当他挡在妻子身前时,心中又是一阵泫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时。
于承珠几乎想扑到丈夫怀里大哭一场,这时候只有丈夫的臂弯,才是她温暖的港湾。
可是她看到叶成林迎风仰面,却止不住双泪直滴。
这迎风仰面,为的是不让眼泪流,可到底就如决堤的大坝一样,又哪里止得住。
于承珠知道,叶成林流出的眼泪,还不如他强抑,吞入肚中的多。他总是习惯了把委屈和责任留给自己,把好处留给别人。
于承珠一咬牙,强迫自己要坚强起来,叶成林身上的担子够重的了,别再给他添烦加堵。
于承珠勉强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她想告诉叶成林,她没事,可以担得下来。
这时节她明明想痛哭一场,叫她还怎么笑得出来。
可于承珠到底也是非常之人,她收摄心神,让自己漂浮的思绪不在当下,而在过去,记得她与叶成林的初次相遇,记得她与叶成林的相知相伴。
更有甚者,还记得当初芙蓉山的红巾女侠凌云凤劫镖银,后来她与于承珠芝兰气合,义结金兰。
当时叶成林也在场,凌云凤所劫的镖银是用来围剿义军所用,而叶成林就是义军首领。
那是面临着困局的,如果不还镖银,押镖的就要吃苦头,如果还了镖银,那么掉过头来,官兵就用这项镖银来打他们。
在利益和侠义之间,孰轻孰重,如何取舍呢?
那时节叶成林说了一番掷地有声,久有回响的话。
于承珠还清晰地记得叶成林说话时的神情。
也就是那时候,于承珠的心倾注在叶成林的身上,之前一直觉得他人品虽好,可土里土气,和于承珠少女幻想中的意中人不对盘。
符合她设想的其实就是铁镜心那样的,只可惜他虚有其表,只是占了一个表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