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丹枫一开口,云蕾的金花已经快到了于承珠身侧,于承珠一阵委屈,心道:“看来师父早就知道我来了,只是不来相救。”
云蕾的金花暗器在武林中早就是一绝,一开始还是她有了散花女侠的名气,后来才让爱徒于承珠继承的。
她的金花“嗤”的一声擦过树身,金花暗器周边都是磨光的,宛如利刃,梧桐树被削去了若干木屑,木屑弹出,正撞在于承珠的脸上,于承珠一疼,却也借着疼痛清醒过来,她暗道:“幸好,不是撞到了眼睛里。”
于承珠暗暗庆幸,这时金花擦过树身,变化了位置,蓦的弹过来,一下子扑到于承珠面门而来。
于承珠出于本能,把头往后一仰,可谁知道她的后面就是树干,这一仰卧,头就碰到了梧桐树。
眼看金花越逼越近,于承珠心头苦笑,暗道:“难道我竟然要伤在师母手里吗?”
她可自问并无对不起师母的地方,何苦要下此狠手呢?
只是,一股倔强之劲,油然而起。
于承珠心道:“我又有哪样不及师母的呢?难道就束手待毙不成?”
她不甘,且不忿。
人急智生,灵光一闪。
于承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暗道:“有了。”
她伸出左手,想要施展“弹指神通”的武功,把金花弹开,可谁知道她出手还是慢了一步,金花已经迫切。
好个于承珠,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既然已经无法弹开,那么运用指力,夹住即是。
于是于承珠的手指变弹为夹,两指一合,正夹在金花的花瓣上,那枚金花暗器被夹个正着,宛如筷子上的一颗肉丸,稳稳当当,不动如山。
于承珠心头一喜,然后又生一念:“师母的武功好像退步了。”
小时候她的轻功是由师母云蕾传授的,她是练了一年左右,才可以勉强抓到师母的裙角,这才算基本掌握了“穿花绕树”这门轻功。
那时候她对师母羡慕之余还有敬佩,“穿花绕树”施展开来,衣袂飘飘,身形曼妙,最适合女子来习练,云蕾运用这门功夫时,正如姑射仙子,清雅不可方物。
于承珠心里下了决心,长大后也要像师母云蕾这样美丽,然后不免会有些小心思,暗道:“也只有师母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他。”
可后来于承珠自己的轻功和暗器也得享“散花女侠”的美名,而且她的轻功越是运用自如,暗器越是别出心裁,暗中偷师,博采众长,甚至连师母云蕾都说不用再较考她的武功时,她自然非常感恩,也很欣慰,只是还有一种看不到的情绪暗暗滋生。
这股情绪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于承珠也不愿意面对,因为知道它是不好的。
可它就如种子破土而出,还渐渐的萌芽。
如果说是一般的种子,那么没有浇水灌溉,它就不会成长。
可这份情绪不同,越是被忽略,被冷淡,它就越是疯长。
好像冷遇才是最好的肥料,才是它成长的土壤。
而且它还长得诡异而调皮,在热闹的环境里,它就不出现,等到于承珠一个人独处时,它就会时不时地冒出,疯狂地鞭挞和嘲笑,那时候可就是它的天地,它可以肆意而为。
如果再压抑,再否定,当时是不见了踪影,可过后又是变本加厉。
当于承珠正视时,它会清清楚楚地显示,那就是师母不外乎如此。
这个念头怎么可以让它冒出来,这是对师父和师母的大不敬。
一旦冒出来了,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越是知道不可以,就越有一种刺激感,好像是小孩子就喜欢偷吃厨房里的菜一样,真的要他去吃,他不一定要吃,可是偷吃的味道真是太诱惑了。
这种情绪如影随形,驱之不去。
于承珠往往要费很大的心力,才可以把它调整过来,让自己恢复正常。
这样一来,她不但把自己弄得很累,也会心力交瘁,内心十分脆弱。
平时于承珠会把它放在一边,当它不存在,可是如今双指一夹,师母不外如是的念头,竟然雨后春笋般,蓬勃而茁壮得冒出。
于承珠一惊,她对于这个念头的惊惧,比起师母发出的暗器更甚,平时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出现也就罢了,可眼下怎么可以出现。
师母云蕾就在左近,师父张丹枫也在场。
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呢?
于承珠银牙一咬,手上加了一把力,这股力量并不是用来对付暗器的,而是压制内在的情绪,一定要把它消灭在萌芽阶段。
尽管它可不是萌芽阶段了,早就生根发芽了。
可在于承珠的心里,最好是连根铲除,一枝一叶都不留才好。
这样一来,她的杀机油然而起,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却在此时,云蕾发出的那朵金花,后劲开始发作,蓦然一旋一弹,幸亏于承珠用了大力,还是借着杀机来钳制的,要不然的话,这股劲道颇为刁钻,真会被它脱离掌握。
于承珠不敢怠慢,连忙默运玄功要诀,将金花暗器的后劲,缓缓消去,这一次她可不敢心急,只怕心急了,余势消除未尽,自身反而深受其害。
她专心运功,倒是心头一片澄澈,逐渐物我两忘。
原来运功还有这等好处,这可真是一个逃遁的好去处。
于承珠见金花暗器的劲道被自己消磨殆尽,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不觉轻轻松了一口气。
待要放下,忽然生出一念:“假如按照刚才的金花来势,它最后一弹,对准的可不正是自己的眼睛?”
此念一起,于承珠心头一缩,暗道:“难道师母看出来了?竟然对我起了杀心不成?”
她自己动了杀机,就很自然认为别人也是如此,将心比心,代入其中,不觉心有余悸。
这时云蕾的声音传来:“外面可是承珠吗?”
于承珠急忙收摄心神,平了平气息,把声调保持平稳和正常状态,道:“师母,正是承珠。”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内息充足,一点也听不出曾经在内心涌动的波澜。
于承珠不禁舒了一口气,暗道:“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