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宛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体贴人的温暖之言。
良言一句三冬暖。
聂青宛的故事里,此刻她正遭遇着人生大难,如果说她遇到了极冷的风暴,那么在她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之前,她是不会想到别人的。
可是看她满满的爱心,充满了对人的关怀,她怎么可能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之后的样子呢?
她这一句话一出,连张丹枫都在想:“冲着她这句话,但愿她凡事平安。”
他本来涌上心头的是“凡事如意”,可是再一想,她喜欢人家施无求,很明显施无求并不喜欢她,那么怎么称得上如意二字呢?于是硬是把“如意”二字换成了“平安”。
既然事情已经是如此,那就不要增加不必要的负担,超越现实,不切实际的,哪怕是祝福,对于别人而言,又岂不是一桩负担。
张丹枫第一次感受到,哪怕是心里的念头,也需要经过修饰,就算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也不能太过于随意。
君子慎独。
在他心头浮上了“君子慎独”四个字时,张丹枫又忍不住好笑,暗道:“看来是教书教上了瘾,这时候还来掉书包。”
可是不掉书包还不知道,一掉书包就想起了王阳明,这个心爱的弟子已经很久没看到了,真的很牵挂他。
张丹枫心念神驰,悠悠地暗忖:“守仁这孩子不但会读书,也会守得住自己的利益,懂得保护自己,小小年纪着实不易,相信他的将来不会是平凡的,如果他开宗讲学,那么我要告诉他,心念不可随意。这其实是每一个人都会碰到的,可不见得会注意到,自然也不会进入大雅之堂,写进经卷里,如果守仁出道,不妨以此为讲学之道,这倒是开创一代先河。”
张丹枫文武全才,他很想有弟子继承他的文武两艺,在武功方面,已经有于承珠、张玉虎,还有霍天都,不但有传承,还有开宗立派的可能性,对此他很满意。
只是在文化上,至今仍然没有可继承之人。
尽管他教过于承珠、沐燕和沐璘姐弟两个,于承珠家庭背景很好,父亲于谦是进士出身,可是于承珠对这一块并不在意,她对武艺上更注重。
沐燕和沐璘姐弟两个是云南沐国公之后,沐璘当时还小,贪玩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学文科;沐燕学文,也就是想多认识几个字,她也无意在此精进。对她而言,找到一个对她好,可以继承家声的如意郎君才是至关重要的。
张丹枫对此也不太在意,只是如无继承,荒废泯灭了不说,他那颗被诗书熏陶的心,会感到很寂寞,如果有一个深谙此道者,哪怕是陪伴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越是上了年纪,他这颗心其实是越渴求同伴。
所以见了王阳明,张丹枫也是如获至宝,倍加爱惜。
因而一有什么文事上的心得,张丹枫第一时间会想到这个爱徒,想和他分享,和他共鸣。
想到王阳明,张丹枫的嘴角扬起,露出了微笑。
张丹枫在畅然神游天外,和自己的内心共同翱翔时,聂青宛也没闲着,她继续说道:“我当时身不由己,真的像听哦催眠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可是人一动,就发现不对,身体的动静会带动大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候身体就僵硬而缓慢了起来。师父不耐烦了,他伸出手来要一把拉过我。”
张翕“啊”的一声,发出尖叫。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听了投入了。
云蕾笑道:“看戏掉眼泪,替古人担心,说的可就是这种傻孩子。”
施无求道:“别这么说她,她很有同情心的,这是一个好孩子。”
施无求想到什么说什么,浑然不顾礼节。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人家在管孩子呢!”她的言下之意是我们最好不要去管。
她说得没错,一家人有一家人的管法,外人是不便插手的。
施无求道:“我不是不知道,可是这样说人家小妹妹不好,她又没错,为什么要这样被说呢!”
云蕾倒是喜欢他的直言无忌,虽然他不讲究什么礼仪,可是一颗真心是无疑。
云蕾也没说话,只是在笑。
聂青宛也不理会施无求,继续说故事,跟施无求争执,词费滔滔,最后还不知所云,所以能省就省吧。
聂青宛道:“师父一伸手,一股劲风过来,我的头脑被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这时候马上要逃,他一伸手,我就一个转身,从他身边绕过,他抓了一个空。”
张翕忍不住鼓掌,小孩就是小孩,听到喜欢的情节,总是忍不住开心,也不管是否是现实,更不会管是不是当下的现实。
聂青宛笑了一笑,她很感激张翕的善良,张翕这样做,其实就是给她鼓励,给她支持,无形中就是告诉她,她是对的。
聂青宛道:“师父一怔,他没想到我会身法那么利落,他可不知道,如果他抓不住我,顶多是落空了,可是我要是逃不了,我就惨了,所以我是拼了命的要逃开,可是慌里慌张之余,我的脚绊到了桌脚,这样缓了一缓。师父何等敏锐,一击不中,又来第二下,这一下他是用上了大力鹰爪功,而我也知道不好,好在从小在剑阁长大,剑阁的山路崎岖难行,所以我练就了一身轻功,虽然被桌脚绊了一下,我就势一靠桌子,索性从桌子上借力,而且我是看准了窗户,决定从跳窗而逃。”
张丹枫暗暗比划了一下,在心中模拟出当时的情景,他摇了摇头,道:“令师一记大力鹰爪功下去,你这样身子一矮,需要借力是不错,可是你没有料到令师的后招,恐怕你的后背还是在他的笼罩下,这一招不能奏效。”
张翕忍不住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撒娇道:“爹!”
云蕾道:“丹枫,别那么扫兴了。”
张丹枫道:“我是就事论事,只谈武功,并无其他意思。”
聂青宛忽然顿足道:“别叫的那么好听,令师令师,我才不要那样的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