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张翕死了,于承珠与张丹枫之间的障碍应该是少了,张翕人小鬼大,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聪慧,她好像早就察觉到什么了,所以对于承珠很排斥。
以致于于承珠认为张丹枫恐怕也早就知道了。
可是她一死,于承珠宛如回到了当年父亲被屈斩的时节,那时候也是一片迷惘与孤伶。
云蕾好歹还有父兄,可是于承珠呢。
于承珠忍不住叹了一口,心道:“我是少兄弟,没父母,还不是仗着我自拿主意自裁定。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呢?”
不争,并不是不爱,而是无奈。
可如今,算得上天从人愿,张翕都死了,那么于承珠是不是有机会呢?
于承珠淡然一笑,心潮起伏,哪里睡得着,那么起身走走吧。
于承珠下意识地要吹灭烛火,可是再一想,一会儿要回来的,何必费事呢。
她却顺手把青冥和白云两把宝剑都带在身上,按理说,都是在自家海岛上,何必这样呢?
可是于承珠就觉得带着青冥剑顺手,拿起白云剑时,她不禁一笑,那是师父张丹枫以前的随身宝剑,如今就让它伴随着自己吧。所以她背上了白云剑。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自雨亭前,如今哪里还会有雨泼下,而自雨亭三个字却是师父张丹枫的墨宝。
于承珠不由得喃喃道:“师父,丹枫……”
她想到这座亭子刚造好时,师父张丹枫尝试着开机关让雨泊泊而下,当时于承珠看得心头惊喜,产生了一个想法。
眼下于承珠不禁对着自雨亭,梦呓般地道:“假如我到亭子中间,让雨淅淅而下,我在雨中玩耍着穿花绕树,而你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那该多好。”
幻想中,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畅快至极,宛然脱胎换骨。
于承珠不禁仰面,抬起头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
那清新的空气,从鼻腔进入,略有清沁,却让于承珠体内的虚热得到了纾解。
她也知道这时候是吹不得冷风的,到底小产过后,身体虽热,气血却弱,倒是要适可而止。
于是她带着笑,缓缓低头,这时候的她也得到了满足。
她喃喃自语道:“每天到了这里,看到了自雨亭,就仿佛看到了你,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这样真的很美。”
她的头垂下来,正准备离开,夜凉如水,尽管可以让头脑清醒,可是多留不宜。
烦闷的心虽然没有松动,可烦闷一直就在心头,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于承珠想离开了。
她转眸,却见云蕾面沉如水,正瞪着她。
于承珠一惊,不由得叫道:“师母!”
云蕾的脸色铁青,道:“你还知道我是师母!”
于承珠道:“这……”
心头电转,暗道:“她怎么会来的呢?”
云蕾如何会来的呢?原来张翕死后,云蕾痛不欲生,几次都哭得昏死过去。张丹枫就一直陪着她。可是张丹枫丧女之痛,也是极其沉痛,本来他会狂笑当歌,可眼下他安静下来了。
除了照顾云蕾之外,他也不言不语,虽然说也有吃喝,却睡不着了。
云蕾哭得累了,会沉沉睡去,可是醒来就看到张丹枫对月的背影,一看就知道他在落泪。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一直都是如此,这样云蕾也担心了。
女儿都已经逝去,丈夫可不能再有什么了。
女儿的离世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也带给了她强烈的不安,这样对丈夫更为留心。
这一天云蕾见天色晚了,张丹枫还没有要入睡之意,故意哭泣,引张丹枫近前。
这几天只要云蕾一哭,张丹枫听到动静就会近前照料,云蕾趁机点了张丹枫的穴位,将他扶到床上,轻声道:“你睡一会儿吧。”
学武之人保护自己乃是本能,张丹枫本能地要对抗,可是一听到妻子温柔款款的话语,顿时放弃了抵抗,不一会儿沉沉入睡,可是眼泪却从腮边不自觉地滚落。
夜阑人静,云蕾独处静室,只觉得烦懑不已,她是呆不住了。
随手拿起青钢剑出门走走。
女儿走了,带给了她强大的不安全感,眼下只有宝剑在手,她才可以觉得放心。
一开始还是放任自己,可是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自雨亭。
云蕾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岛上最熟悉的地方莫过于自雨亭,那是张丹枫提书的亭子。
云蕾暗道:“看来我是要和他永远的绑在一起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独自活出自我来,可是走着走着,还是来到了跟张丹枫有关的地方,这份眷恋怎么割舍得了。
云蕾不觉微笑,心道:“何必作呢,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想到张丹枫,她心头一阵温暖,一阵甜蜜。
可这时她听到了仿若呻吟般的声音,云蕾心道:“这么晚了,又是谁呢?难道受伤了?”
于是悄悄过去看看,不料正看到于承珠,她一个人喃喃自语。
于承珠的话一字不漏地都落入了云蕾的耳中。
云蕾这一下气得面色大变,真没想到张丹枫好心帮着他们夫妇,而于承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来算计她师父!
过去的种种,她并未全然没有看出端倪,只是这么明白地表露,却是对她的污辱!
于承珠压根儿没察觉云蕾就在侧畔,她说完想说的,心情顿时轻松很多,也不想打扰任何人事物,就想安安静静地回去,不料与云蕾撞个正着。
这一下于承珠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些话是她心坎深处,只能她一个人知道的,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呢?
而且这个别人不是外人,正是师母。
这种话如何能让云蕾听见,于承珠顿时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小女孩,手足无措起来。
云蕾眼看着于承珠的手和脚好像都没地方放似的,心头怒火稍轻,这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了师父叶盈盈和大师伯董岳。
她心中叹道:“假如有机会大师伯可以跟师父表白,是不是也是眼前的情景呢?”
她想到大师伯董岳终其一生都不曾打扰过师父叶盈盈,心中也宽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