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互相行礼,尚玉堂眼神深邃,心中的讶异更加强烈了。
他之所以会对路寒这般礼待,自然不会是因为认识路寒,亦或者他有钱,毕竟屋子里就死了三个富商。
兰陵城作为大虞屈指可数的经济城市,别的不敢多说,有钱人家,那是遍地都是。
所以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桑吉在下面偷偷对其做出了属于不良人之间的手势。
只有不良人才知道不良人有多么难以驱使,这是一支只隶属于皇帝的特务机构,别说是什么亲王,皇后,就连未来的皇帝下令,在他没有成为“现在的皇帝”之前,不良人也是可以选择不听的。
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明眸皓齿,无毒无害的,却能够让一位至少“青玄”的不良人一路护送入京,可想而知其背后能量之强大,定然非同小可。
捣毁了明教的一处邪穴,侦破了一起食人凶案……
如果说先前尚玉堂对路寒的感观,还是一位深不可测,背景雄厚的少年郎,此时此刻,就全数转化为浓厚的兴趣了。
听说总部那边开始着手挑选少司了……不会他就是……
尚玉堂被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可这个念头一旦生出,顿时就像是扎根了一般,挥之不去了。
“既然路公子对我们不良人的破案如此熟悉,还这么巧合的撞上了,不如顺便提供些宝贵的意见?”尚玉堂有意试探。
“正如我愿。”路寒道。
不得不说,他确实对这起案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如此惨烈的杀人现场,恐怕即便现场的人员遭到了控制,放回去后不出一天也会传遍整个兰陵城,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狂妄!”尚玉堂看到了屏风上的字,怒不可遏,尝试着想要避开满地的碎尸进入房间,然而脚抬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无法下落。
因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落脚点,到处都是血肉。
没有办法,他只能先招呼仵作上二楼处理现场。
在这期间,他还不忘派遣手下把现场包括饭馆的工作人员在内,统统盘问一遍,确定里面没有嫌疑人后,留下姓名住址之后方才放走。
等他再度上楼的时候,仵作已经在房间里清出了一条小道,路寒就蹲在其中一具碎尸的身边,脸色如常,打量的目光平静得不像是一个少年。
“尚参军?”路寒忽然开口。
“嗯?怎么了?”尚玉堂下意识的接话。
许昌平兴奋地说:“路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点思路,不过只是在下的有感而发,至于听不听信,就全凭大人自己判断了。”路寒道。
这才多久?尚玉堂一怔,他根本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路寒的身上,谁能想到路寒竟然好像真的胸有成竹,于是一下来了兴致:“路公子但说无妨。”
“首先,应该注意的是此人的杀人手法。”路寒道。
“这杀人手法怎么了?”尚玉堂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或许为钱,或许寻仇。
唯一令人感到愤怒的一点是,这个凶手非常嚣张跋扈,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武犯禁,明目张胆的挑衅大虞不良人的威严,这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对方缉捕归案,十八般武艺轮番伺候。
“尸体是凶手内心世界的直接体现,不同的杀人手法,代表着凶手作案当时不同的内心波动。”路寒道。
这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查案人的通病,他们只关注如何抓到凶手,以求尽快的将案件解决干净,却忽略了很多细枝末节背后可能隐藏的信息。
他们不知,这些线索或许反而可以让他们更快地抓到凶手。
“尚参军可曾想过,为什么凶手要对这些死者采用‘凌迟剁碎’的方法杀死?一剑封喉,事了拂衣去,岂不更加隐蔽?”
尚玉堂一介武夫,文道上面的造诣,仅仅停留在会识字的阶段,刚想脱口而出一句“我为什么要猜一个杀人犯要用这种手法杀人?”
但当他看到路寒那一双幽深似井般的眼睛后,硬生生地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尚玉堂开始思考,然而就是这么一思考后,顿时回过了味,后背生出一层冷汗,真的被怒火攻心,影响了判断。
“是啊,倘若只是普通的寻仇,求财的话,他大可以杀了人之后飘然离去,为什么要弄得满地碎尸,人尽皆知?”尚玉堂喃喃自语。
“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
路寒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四位死者,三位死亡方式相同,只有一位活着走出了房间,在二楼的楼梯口,当着我们所有食客的面被杀。理由我想很简单,就是想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过他也因此暴露了一种想法。”
“什么想法?”许昌平接话道。
路寒抬眼望向他,道:“明明四个人都可以充当那个吸引注意力的鱼饵,但他偏偏选择了徐忠。”
“这也就说明了,在所有的被害人中,他对这位主簿徐忠最为痛恨,如果将来查嫌疑人的话,我建议先从徐忠这方面入手会更有可能得到收获。”
一众旁听的不良人恍然大悟,纷纷抓起纸笔在上面写个不停。
“除此之外,还有凶手主动留下的这些字……”路寒转身。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纷纷转头看向了那面屏风。
——我之所在,光明璀璨,目光所至,黑暗无处可逃。我是路过拔剑相助的无名之辈,也是狩猎罪恶的流浪诗人。所有罪人都该忏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直到真相大白天下!
路寒脸上笑意浓郁:“敢在犯罪现场留下墨迹的凶手,岂止一个‘狂妄’能够形容的,简直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