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爆出的时候,可想而知整个大商国内的氛围如何,一夜之间,四海八荒不知道有多少支军队揭竿而起,西齐的道殿更是打着“铲除邪魔”的口号浩浩荡荡的凿开大商的国门,长驱直入。
我爷爷是如何形容当时的场景的?
尸横遍野,饿殍满地,当时的商都外几乎都是缺胳膊少腿,伤痕累累的难民。
他们聚集在外,日日夜夜的拍打城门,哭喊着,哀求着里面的人大发慈悲,将他们放进去,怀中的孩子快要饿死了,他们没有力气了。
可上到君王,下到百姓,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还好,一旦涉及,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主张着将他们放进来呢?
没过多久他们就死了,但死了一批又会有新的一批难民跑来,浩劫之下,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将商都视作为了唯一的希望。
这座希望确实还存在着,还屹立着,里面的人还在生活着,可大门永远不会对他们敞开。
没有人在意他们从多远的地方赶来,途中吃了多大的苦,所有人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和身边的人一起活下去……
这一场战争足足打了十五年,直到商帝在无数强者的注视下,跳入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化为灰烬才宣告结束。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击败了所有对手,将西齐拒之门外的胜利者竟然会是一位曾经籍籍无名的鱼贩。
因为曾是底层,受尽了欺凌,所以他的手段要比所有人都要狠。
虞高祖称帝后没多久,便对前朝的人和事举起了屠刀,仅仅只是半个月的功夫,便问斩了超过一千位官员皇室及其与他们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员。
爷爷因为贫寒,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眼,做不成高官。
他也因为贫寒,所以侥幸在这场范围极广的浩劫中活了下来。
起起落落之后,虽然绝大多数民众对于新登基的皇帝还不够信任,甚至还有点惧怕他下令设立的特务机关“不良人”。
不过无论怎么说,和平的日子终于在众望所归之下到来了,动乱的时局中许多百姓都不敢要孩子,所以直到洛阳城出现,我才来到这个人间。
洛阳城真是繁华似锦!
虽然从小生活到大,但我还是经常迷醉在这座城市的梦幻当中。
因为它太大了,十几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窥见它的全貌。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文道上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天赋,或许是继承了爷爷的聪慧?我不止一次的肯定的说将来要进入朝廷,成为一位名垂千古的好官。
爷爷总是很欣慰:“做好官很累的,你常常要面临选择。”
我年轻气盛:“这有什么的,金银珠宝这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难不成还能动摇我的心神?”
爷爷往往到这个时候就不说话了。
后来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他过世了,临终之前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对不起。”
我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三个字的重量,但当时的我只有满心的疑惑。
爷爷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想问清楚他,然而他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旋即便一言不发的闭上了眼睛。
卧室里面响起一阵低沉呜咽的哭声,我彷徨无助的站在哭声里,看着他被形形色色的人围住,装进棺材里,埋进泥土里,再也没办法与我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很复杂的感受,只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断了,那段时间我甚至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读书上。
文道是所有体系中最为特殊的一种,无论是武道,剑道还是佛道等等,都可以通过呼吸法日积月累,逐渐提升。
只有文道不同,它没有呼吸法,人们主要的修炼方式就是阅读,通过不停地阅读及其理解文意来增长自身的知识,从而达到在脑海孕育出“才气”的目的。
不过这个方法的进阶速度极慢,没有资质的人花费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才入道都不奇怪。
正因如此,那位开辟了文道的夫子才为天下人考虑,创建了“科举制”——县试,府试,乡试,会试。
不同阶段的考试,对应着文道不同的品级,金榜题名的瞬间,夫子飞升时遗留在人间的才气会自动天降,帮助读书人完成快速进阶。
四场考试的时间紧紧挨在一起,起初的用意是为了让急功冒进的读书人知难而退,至少也有等来年再战。
但或许连夫子都没想到的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本是好意的举动,却逐渐演变成了读书人打破头争抢的舞台。
有很多读书人为了能够名扬天下,明明早就具备考过县试的能力,偏偏不考,就是为了把府试一起考了,然后等放榜的时候名声大噪,身价暴涨。
我对我们家的情况清楚无比,虽然从那场改朝换代的风波中熬了过来,开枝散叶,慢慢发展了起来,但相对于那些竞争者来说,我的底蕴依旧浅薄。
如果我不想要走爷爷的老路,成为不上不下的官员,我就必须要抓住某位大人物的衣角。
——我是要做清官,但清官和孤臣是两个概念。
单打独斗在朝廷中太累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倾覆,所以我决定要依附一位贤良的大人物之下,或许是燕王?又或许是右相?这两位我都很喜欢。
而这四场紧紧挨在一起的书院考试,便是我唯一能够抓住,走进这些大人物视野的机会!
快速进阶!连续高中!
我深知这事迹越年少办到就越稀奇,等七老八十半只脚都快踩进棺材里了的时候来考,就算成为了四场全中的状元郎又怎样?那也是毫无用处。
我决定苦读几年,在十八岁的时候去考,争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父母知道我的抱负,全力支持我的科举,我少年的时光几乎全数灌注在了读书这唯一的一件事上。
很快,就到了我十八岁那年走进考场的时候。
我自然是紧张的,因为我从来没考过科举,即便自认聪明,在没有真正见到考题之前,一颗心也还是没有底的,难免会怀疑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幸好,一方面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另一方面,则是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县试首战告捷,我年仅十八,便在虞国的榜单上高居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