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面氤氲飘散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有遭受严刑拷打的囚犯姿态诡异的躺在地上,哀声连连,有身材纤瘦,头发杂乱的妇女低声啜泣。
长相凶狠的男人在骂骂咧咧,地牢大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冲了上来,如熊般雄壮的身体砰的一声压在栏杆上面,发出愤怒怨毒的咆哮:“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领路的上官墨在路过他的时候只是一记眼神而已,那暴戾的男人顿时化作成为了乖巧的兔子,颤抖着身体跪了下来。
灵州是中州,能在中州担任司马一职的修士,最低也会有四品的修为。
“上官大人,这有必要还把他们放进监牢吗?”路衡道。
在他看来,既然路寒选择了这两位成为手下,那就不能再以重刑犯的待遇来对待了。
上官墨风轻云淡地说:“不良人三大铁则之一,‘成事不足者,杀’。戴罪之身能够得到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已经是得天之幸,怎么还想奢望更多呢?”
“倘若到时候无法查破此案,他们两人终究还是要死的,除此之外……”
上官墨顿了顿,看了一眼路寒道:“路公子选的人中有一个人极为特殊,我可不放心让他到处瞎跑。”
路寒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倘若资料上所说的一切属实,那确实是不能放他自由的。
没过一会,众人便来到了一座监牢面前,偌大空旷的牢房里,两个不成人形的身影各居一角,左边的身形臃肿,看不出男女,右边的则是披头散发的模样,苍白的皮肤在发隙中显得格外显眼。
“孟三一,何小花,接你们的人来了。”
上官墨轻轻敲了敲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似乎同样是遭受了刑罚,已经麻木的人,听闻声响后方才缓缓抬头,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向众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过众人终于可以看清他们的样貌了。
孟三一是一位肤色苍白,黑眼圈极重的少年,骨头与皮贴在一起,整个人似乎都没有几两肉,皮肤穿在身上就跟挂着的破布一般,看起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逝去。
何小花看起来倒是普通多了,和街边随处可见的妇女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胖了些,木然了些,甚至普通到了不明所以的人会想不通为什么路寒会选择她。
路寒先是看了一眼孟三一,皱眉问道:“没给饭吃吗?”
上官墨如实答复:“他不想吃。”
路衡路泽几人眉头微皱。
路寒指了指门锁,旁边的不良人顿时会意上前打开。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路寒婉拒了几人跟进的意思,孤身一人走进了牢房,于是里面两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一次见面,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跪地求饶。
路寒用很平静的声音叙述道:“何小花,洛阳城橘县人,家中大女,于十六岁那年经红娘牵线,嫁作同村张某媳妇,来年诞下一女,因为难产,再也无法生育,于是与丈夫关系出现裂痕。”
“起初,你们只是争吵,但伴随着张某染上嫖赌的恶习之后,他不再工作,家庭的生计由你一人承担,为了玩乐,他经常通过殴打逼你给钱。”
说到这里,何小花的身体终于出现了反应。
她收拢起了双肩,弯腰驼背,这在心理学关于研究“肢体语言”上的理论来看,是非常典型的沮丧、逃避的特征。
“一开始你没有办法,只能给钱,可女儿年龄渐长,开销大了之后你便慢慢的不愿意给了,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
“于是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将目光放在你们的女儿身上,通过虐待她来逼迫你就范。”
路寒平静说道:“起初你还能通过一些家庭,孩子的原因忍受,可当他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的时候,你再也忍不住了。”
“那天回家,看着你女儿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模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意从你的心底升起,那一刻就像是恶魔接管了你的身体。”
“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杀死了他,用你最引以为傲的画笔,饱含愤怒的贯穿了他的喉咙,回忆起他仰面倒地的画面,无尽的快然甚至压过了杀人的恐惧……”
“至于你。”
说完何小花的曾经,路寒转身望向另一边的少年,如果说将身为武道修士的自己,比喻成一口气血鼎盛的烘炉,那么这位孟三一,便毫无疑问是死气沉沉的尸体。
“孟三一,你的家世倒是不错,父母待你也很好,即便你天生古怪,喜欢研究尸体,也没有对你有任何的偏见。”
“这样的纵容让你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彻底痴迷在了这项兴趣爱好上,哪怕有人给你送了一位特殊处理的活人谎称是尸体,在下刀开膛破肚之前你也依然没有任何察觉。”
“被率众踹开家门,摁在地上的感觉不好受吧?你知道你是被算计的,你父母也知道你是被算计的,可这有什么用?在敌人准备好的组合拳面前,你们一家在短短半个月就树倒猢狲散。”
“你的父亲在这场风波中被夺去了官职,郁郁而终,你唯一剩下的母亲很快也追随而去。”
路寒微微侧过头,打量起少年那瘦骨嶙峋的身材,轻描淡写,平静无波的说着:“你是你们一家唯一的独苗,目前还活着,但看起来距离死好像也不远了。”
在进入牢房至今,一直都是路寒在说话。
到了这一刻,孟三一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强忍着愤怒,颤抖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其实很简单,说了这么一大堆,两位都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猜得出我的身份了吧。”路寒笑道。
牢房里沉默了半晌,何小花才低声说道:“不良人。”
短短三个字,里面却仿佛有着千斤重。
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毕竟除了这个机关之外,大虞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们这些犯了死罪的重刑犯,至今仍旧能够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呢?
路寒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知道就好,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叫路寒,字无殃,虽然暂时还没到洛阳登记成为正式的不良人,但毫不客气地说。”
“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让你们重活一世的人。”
“你们,愿意把握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