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烟尘弥漫,刚刚金属碰撞的声音还不绝于耳,此刻却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死寂。
两对武士遥遥对立,直到此时此刻,路寒和路泽的符甲表面还有符文的光闪烁着,应该是短时间高强度的碰撞导致出现了内部的损伤。
“玩够了吧,杀了他们。”许紫山的声音低得只有彼此两人才能够听见。
就在这个时候,许紫山做出了一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将面甲揭开,露出了那张悍勇无畏的脸,黝黑的肌肤之下,仿佛有更加深邃的东西在流淌,黑色的气血之力如触手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谭翁笑了,张开双手,保持着拥抱什么的姿态,难以言喻的力量从他的体内苏醒。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血丝从眼白各处浮现,连接瞳眸的瞬间,仿佛将什么东西注入了进去,棕色的眼睛染成了紫黑色。
两人的气质大变,像是从纯粹的人转变成了某种恐怖的生物。
“这什么情况?”陈年光脸色大变。
“狂化。”路衡脸色凝重地说:“不良人不传秘术之一,针对武夫使用,降低痛觉感受的同时,还能够激活一部分肉身的潜力,虽然时效有限,但换取的战力却是惊人的。”
“这么恐怖?”路子实浑身一颤:“那路无殃他们怎么不用?”
“不是不用……”路衡笑容里满是苦涩:“这项秘术我也是来了洛阳才得知的,至少要学几年才能在战斗中熟练地开启,他们是不会啊!”
许紫山的口中发出震天动地,恍若老虎啸林般的怒吼,一步跨出,宛若闪电。
地面上漫起的烟尘被凶猛的枪风撕裂。
许紫山的身影从中闪现迈出,磅礴的气血之力的在擂台上肆意蔓延,狂化后的他气势更上一层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大山,根本没有撼动的可能。
一枪劈落,势如破竹,根本不可能躲避。
路寒不得不将手中的长枪抬起挡去,两者碰撞的瞬间,他感觉仿佛有什么火药在自己的头顶炸开了。
恐怖的气血之力沿着长枪如龙般钻入路寒的身体,符甲全身上下都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符文亮起又黯淡,泰山般的力量压制着路寒的枪身砸在了他的胸口。
砰的一声,路寒胸口的符文直接就熄灭了,胸甲凹陷进去了一大块,挤压到了路寒的本体。
一时之间,警铃大作,路寒的口鼻间皆有鲜血流出。
路寒艰难的运用着十几年来,何邈已经刻入骨髓的教导,亦或者如今该称之为“本能”的经验,下意识地抵抗着来自许紫山如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他不停的尝试将破军呼吸法推到极致,可每当要完成的时候,许紫山的进攻都会适时到来,打断他的进程。
这样看来,失败似乎已成不远的定局。
“要输了吗?”皇后遗憾地说,虽然她已经不再抱有让太子继位的幻想,但路家能出一位少司,绝对不算是一件坏事。
可惜啊,技不如人,能怪谁呢?
看来路滁的这位私生子要死了啊……
“那是什么?”久未发言的玲珑公主眉梢忽然一挑,注意到了路寒面甲中喷吐而出的气息的异常。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浓郁的白气之中……好像有火光一闪即逝?
“破军呼吸法……”虞帝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叹连连:“这么快?他掌握了?”
擂台上你死我活的战斗还在继续,不过这会人们关注更多的显然是另一对武士的战场。
狂化之后的谭翁换取到了巨量的气血之力,如此恐怖的提升,无疑直接改变了之前的形势,将路泽狠狠的压制在了下方。
他明明可以采取其他效率更高的办法,可他却偏偏选择一刀又一刀地劈在路泽横刀的同一个位置。
一开始,缺口只是米粒的大小。
但伴随刀影重重,龟裂般裂纹密布整把刀身,到最后路泽甚至不得不用两只手握持着刀柄以此来稳定横刀……
砰!
横刀终究是不堪重负的崩碎了,密集如雨般朝着四面八方射去。
狂暴的力量炸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对此刻谭翁那狞笑的神情刻在了记忆深处。
“不要!”路衡凄厉的尖叫,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想冲入擂台,却被江禾一只手直接摁住。
下一秒谭翁就劈开了路泽的胸甲,巨大的伤口从左肩一路蔓延到右腰,那一刻,无数符文亮起又熄灭,猩红的血夹杂着金属的碎片四射。
看台上的观众惊得用手捂住了嘴巴,当死亡真真切切的发生在面前的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涌现恶心反胃的情绪。
人们甚至忘记了呼吸,于是场上顿时就只剩下了一个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
“大哥,大哥!”
路寒背对着路泽的战场,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耳朵却异常的灵敏。
路衡在哭。
是路衡在哭……
“路泽?路泽!”路寒的心乱了,像是一团乱麻般缠绕在一起,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在干嘛?回答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路寒终于看到了路泽,却只看到了他跪倒在地的画面。
不……不……
路寒的世界在天旋地转,朦朦胧胧之中,他仿佛踏入了一层幻境,记忆不受控制的从脑海深处浮现。
“我真的怕,我真的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们的……”一滴一滴的泪水沿着路泽的脸庞滑落,当时的他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恳求着路寒收留他。
“我将他养在路府,是为了让他保护你的,即便不是对手,也必须抱着必死的决心挡在你前面,先你一步而死。”何邈这般说着,抡起长鞭将路泽抽了个鲜血淋漓。
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先自己一步而死,挡在了自己面前……
路泽那张熟悉的脸庞,在路寒的记忆中如拼图般破碎,然后像是泡入了水中般逐渐苍白。
何邈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洛阳城不是一个好地方,他带熟悉的人来这里会害死他们。
可他还是一意孤行的带了。
你们为什么这么傻啊?我叫你们来你们就来?云州不好吗?远离战火,平静无忧。
你来了就是死啊,人死如灯灭!才十八岁而已,女朋友都没有,一生都没体验过爱人的滋味,跟着我这个一穷二白的私生子赌上性命什么的……真的值得吗?
泪水顺着路寒的脸庞滑落,他忽然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因为此刻的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毁灭吧,统统毁灭吧……无论是这狗日的世界,还是这该死的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