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鸢!”
奎木狼爆发开来,硬生生从哪吒火尖枪上刮去厚厚一块皮肉冲向废墟。
“先生!”白素素这才反应过来,奎木狼不是要杀先生,而先生却要自毁前程!
“陈鸢!你做什么?!”殷玄陵努力撑起上身,斜斜趴在地上,望着远处废墟上的身影大喊。
踏踏……
踏踏踏……
身影飞快,奎木狼忍着法相渐渐破碎的痛楚,抬手爪伸向近在迟尺的身影。
“我还给你们……”
那边,陈鸢摇摇晃晃的偏过头,脸上全是鲜血,看着冲至近前的奎木狼笑了起来。
“往后,我们互不相欠!”
曲紧的手掌捏住了光团,那光芒里,是一座山水间的道观,隐约里,还有一个陈鸢的身影走在里面,亦如当初,他迈入观中好奇参观。
“还有……记住,我叫陈鸢,人间修士!”
某一刻,陈鸢手上用力,五指死死扣紧法光,光影寸寸破碎,狂风呜咽怒吼,发丝狂舞。
“不……”
奎木狼瞪大眼眶,抓去的手掌也在瞬间化为星点,犹如蝴蝶纷飞般在废墟上倾洒开去。
远处的法阵之中,传来的是二十八星宿重重叠叠的尖叫、嘶喊,发了疯一样朝废墟这边冲去,下一刻,更大的白光从陈鸢手中龟裂的光团中爆发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光芒冲天而起,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将整个原野、原野上的人,还有神仙淹没了进去。
天地回归寂寥。
……
“哇,那他死了吗?”
“对啊对啊,老爷爷,后来呢?那些神仙呢?那个叫陈鸢的呢?他会不会也死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树叶,水汽蒙蒙的街道上少有过往行人,几个附近人家的孩童,围着一个小摊位,吵着嚷着询问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不时指去老人手中拿着的几个小木偶。
“老爷爷,这小人儿就是陈鸢吗?那另一边的是谁?是那些可恨的神仙吗?”
一个小女孩拿起手里的风筝,举给老人:“妞妞想用这个跟你换,老爷爷你把这个灵显真君的小木偶给我好不好?”
“那就要看他喜不喜欢你了。”
老人拿着串了木棍的小木人在女孩面前摆弄手脚,青衫白袍翩翩玉书生的模样颇让小女孩喜爱,可惜老人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她的意思,而是将摊位收拾,将一个个人偶放入木箱装好。
“老爷爷,你还没说后来怎么样了?”
“就是……最后他们怎么样了?至少告诉我们陈鸢死没死啊,可急死我了。”
“我去将我爹偷偷存起来的钱拿一些给你,你等着。”
老人走出屋檐,伸手接过檐下交织起的雨水喝了一口,雪白的须髯间挂着几滴水渍,哈哈笑着将那小男孩叫了回来。
“这故事啊,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们呢。不过看在你们这些小家伙是今日老朽第一批观众,那就破例一次告诉你们。”
老人酝酿了一番,然后……干脆的说道:“没死!”
随即,走去街上蒙蒙细雨里,才看到一头老牛在街边站了起来,晃着牛角来到老人身边,仍由沉重的木箱放在背上。
“雨看来越下越大,你们这些孩子也早些回去了。”
老人横坐牛背,朝檐下几个呆呆看来的孩童挥了挥手,微笑着拿了牛背一侧的斗笠戴去头顶,双手插进袖口,就那么横坐在牛背上,拍了下牛头催促两声:“走了走了,今日买卖不好,没钱给你买饼子吃了。”
老牛晃着脖铃,‘哞’的叫了一声,迈着蹄子,慢慢悠悠的驮着老人走过街道尽头,消失在这片蒙蒙细雨当中。
呆呆望着街尽头的几个孩子,还处于宕机的状态,直到一旁拿着风车的小姑娘‘哇’的叫出声,就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木偶,正是她刚才想要的‘陈鸢’。
孩童们心大,哪里想的那么多,见到小木偶的瞬间纷纷起哄吵闹起来,追逐打闹着冲进雨幕里,有大一点的孩子叫道:“我要当陈鸢!”
“让妞妞来做白蛟龙!”
“我要当哪吒……”
“那我来当二郎神……等等我,我捡块泥巴在眉心画一只眼睛!”
孩童追逐、欢腾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在街上越飘越远。远去的小镇外,山野飘荡一层水雾,山脚村寨有了鸟鸟炊烟,田野间小路上,野花在风里摇摆,随后被卷来的舌头送入牛嘴里磨碎。
晃晃悠悠的牛背上,木箱微摇,上方斜斜侧躺的身影有着哼哼的山野之曲。
“……虎啸山鬼惊,龙吟风雨来……天地于我无用……不如席褥一张……看破长生理……步步是生机,长生路漫漫,仙道所求远,我观天地窄……”
自顾自的话语引得披着蓑衣的商旅诧异的看着过去的骑牛老人,不过更多的还是相视一笑,喊道:“老人家,你这样骑牛可不对,小心牛惊了,把你摔下来,那可够你喝上一壶的!”
过去的老牛背上,回答他们的是老人随意的抬起一只手挥了挥,随即才慢悠悠的开口:“哈哈,放心,老朽这牛啊,养很多年了,通人性着呢,不会惊的。”
闻到此言的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赶车驱驴拉着货物继续前行。
“这老头怕是没见过牛惊了的模样,能吓死个人。”
“谁说不是。”
附和的汉子挥了挥鞭,一面笑着,一面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连忙拍了拍旁边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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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
“刚才刚才过去的老头呢?”
听到这话的同伴跟着回头,后面来时的路上,果然没有了老人和牛的影子,水汽蒙蒙里,这条道是通往建康官道的,一览无余,周围更没有可以遮掩的庄稼地。
“……当空是那月儿圆,却是道不尽那神仙坏心肠……”
隐隐约约,还有刚才老人唱的曲儿从远方水汽中传来。
“莫不是撞鬼了?”
说到‘鬼’字,两个汉子顿时面面相觑,抹了一下脸上水渍,赶紧加快了速度,不顾地面坑洼,一熘烟儿的驾车跑去了前方一处村子,大抵是要等到雨歇了才敢离开。
不久之后,淅淅沥沥的雨中,老人骑着一头牛出现在了建康城外,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城里。
……
城中某处府邸,有着隐隐悲伤透出。
某个老人已到了垂暮,坐靠在床榻前,双眼无光的望着桌上昏昏沉沉的烛火,周围是小声抽泣的儿女们。
隐约间,床榻上的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忽然有了力气开口。
“替我……更衣……换上老夫年轻时候的甲胃……有人来接我了。”
这位曾经叱吒风云的老人,名叫陈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