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福临这话,代善心里咯噔一下。看这意思,是嫌弃多铎的惩罚提议太轻了?那皇帝打算如何处置豪格,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杀了他吧?
代善倒不是关心豪格的死活,他连亲儿子亲孙子都敢处置,就不用说这个关系不太亲近的侄子了。只是他觉得福临才登基没多久,不宜对宗室动手。
尤其是这人还是他的亲哥,若是传出去,容易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陛下,念在肃亲王是初犯,又曾经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不如饶他这一会?小惩大戒,罚点俸禄就算了吧?”
“肃亲王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不糊涂的,左右不过是一个朝鲜国的世家子弟,其成绩又不影响大局,还是从轻发落吧?”
福临看上去似乎很满意代善的提议,看向济尔哈朗和多铎。“朕看皇伯所说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不如且放过朕皇兄一回,罚他半年俸禄。”
“二位皇叔觉得如何?”
多铎明显能感觉到福临的虚伪,真要轻拿轻放,你又何必大晚上的喊大家伙入宫?还不是想借众人之口,给豪格来一下狠的?
不过他无所谓,巴不得对豪格的处置越狠越好。若不是这小子当初同自己二哥争皇位,搞不好自己此时已被立为皇太弟了。
“陛下,臣觉得礼亲王之言实属荒谬。诚然朝鲜国的学子成绩无关紧要,但是肃亲王的行为却极大的削弱了科举的公平和严明。”
“若是轻而易举便放过,日后内阁诸臣必定纷纷效仿,长此以往,谁还敢相信大清的科举?陛下熟读书史,岂不闻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道理?”
福临不禁高看了多铎一眼,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番高见来。“臣还是提议严惩肃亲王,以正朝纲。既然礼亲王提议罚俸,那臣就再提议,褫夺豪格的肃亲王一爵,削其二十个牛录。”
济尔哈朗一直没有开口,而是在暗暗揣摩福临的心思,同时察言观色。轻轻放过肯定不现实,多铎说得对,这件事必须严惩,惩罚到什么地步?
见多铎说道削豪格牛录的时候,福临的身形在那一瞬间顿了下,随后立马恢复如常。济尔哈朗似乎已经猜到了福临的心思,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福临抓机会的能力。
“陛下,礼亲王,豫亲王,我来说句公道话,功过不相抵。肃亲王立功不假,但是陛下已经给过奖赏,许他肃亲王之爵世袭罔替。”
“但是此次科举泄题之事非同小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能给诸学子一个交代,恐怕真会如豫亲王所说,无人信服大清的科举。”
代善说出自己的提议后,低着头揣测福临的心思,那句“朕不忍致法于王”,应当不是要杀豪格。直到多铎说起削减牛录,代善才恍然大悟。
福临花钱收养八旗孤儿,组建羽林学堂,目的还不是为了改变如今半部落政治的现状,收八旗为己用?如今豪格主动递上刀子,福临若是不加以利用起来,那就真对不起他早慧的名声了。
多铎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削爵夺职都是虚的,豪格又不是没经历过,到如今不还是位居亲王之尊,掌户部事?
“陛下,臣突然发现之前的想法过于激进,肃亲王于国有大功,还是依礼亲王之议,从轻发落吧!臣以为,罚俸半年正合适。”
代善现在也是有苦难言,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被自己搅掉,日后说不定福临会如何对待他这一系。但是话已说出口,又不可能向多铎那样吃下去,只能给坐在对面的济尔哈朗一个眼神。
济尔哈朗似乎是收到了代善发出的信号,当即反对多铎的提议。“豫亲王,我倒是觉得你方才之言并无激进之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再也没有比这话更在理的了。大清第一次科举就出现这种事情,还是一介亲王之尊,必须严惩。”
说着,济尔哈朗看向龙椅上的福临:“陛下,肃亲王之爵,陛下前两个月才下诏命其世袭罔替,此时不宜夺爵。臣提议削去肃亲王豪格正蓝旗旗主之位,正蓝旗改由陛下亲领,再夺去其户部尚书之职,只留议政大臣之位。”
济尔哈朗为自己纾危解困,代善立刻跟上。“臣迂鲁,不知此事严重性,因此才劝陛下从轻发落。观郑亲王和豫亲王之言,臣深以为然,必须严惩豪格。”
“臣赞同郑亲王的提议,削去豪格的旗主和户部尚书之位,只留其爵位和议政大臣之职。如此一来,也能给那些不远千里来大清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一个交代。”
“至于那个崔启智,当明正典刑!”
大清朝的亲王都难逃处置,你这个拉亲王下水的属国子民还想安然无恙?
多铎见其他二人统一意见,便知自己再反对也没多大用,代行右相毕竟不是真正的右相。而且严惩豪格之言,一开始就是他提出来的,只能碎了的牙往肚里咽。
不过他还是要试一试,既然豪格的旗主之位注定不保,那也不能便宜了福临,让他一人执掌三旗。“对于豪格的处置臣无异议,但是正蓝旗,臣觉得陛下不宜亲领,否则有觊觎臣下之嫌,当以宗室为旗主。”
“武英郡王有勇有谋,且本身就曾担任过一旗之主,管理一个正蓝旗绰绰有余,不如由武英郡王阿济格统领正蓝旗。”
阿济格有勇有谋?多新鲜呐,代善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想问一句多铎,你是不是对“谋”字有什么误解?
而且让你们三兄弟掌三旗,大家伙还有安生日子吗?“不可,阿济格者,匹夫也!怎可为旗主?”代善连忙否定多铎的提议:“臣看还是依郑亲王之见,由陛下亲领吧!本朝又不是没有过皇帝执掌正蓝旗的先例。”
“臣附议!”
福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从未考虑过要弄死豪格,甚至连他的亲王爵也不想削掉。自始至终,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区区正蓝旗而已。
“十五叔,皇伯和皇叔都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您的意思呢?”
“臣…无异议!”
“既然如此,明天就由皇伯在朝会上宣布对此事的处置。”
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福临想起楼亲这位撞破泄题大案的功臣,此时还被自己关在宫里,连忙去凤凰楼上安抚。还在楼下,福临就能听见楼亲的叫骂声,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依旧中气十足。
“狗东西,我要见皇帝!”
不仅是楼亲需要安抚,齐正额也需要安抚一二。对于这位跟在自己身后鞍前马后的大侄,福临还是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