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当人们再次來到交易所的时候,发现昨天还勉强维持在二钱的西域捷报基金被砸到了五十文一单位,等于一夜之间缩水一半再打对折,人们的信心再次崩溃,再加上各种风言风语开始流传,说今年大明流年不利,西部战事将会把整个国家的财政拉进泥潭,正如当年辽东战事拖垮了整个北部经济一般。
谣言如同传染病,越是离谱的谣言传的越凶,吓破了胆的人们开始莫名的恐惧,将手上的股票部分三七二十一抛售出去,就连招商局、江南造船厂这样的超级绩优股都遭到了抛售。
从京城到上海,全部都是抛售的浪潮,交易所里清一色的卖单和手心向前的卖出手势,接盘寥寥无几,只有日升昌的交易员在拼命地护盘,将所有维持指数的几只权重股勉强维持在昨天的平均价上。
交易所第三层的包厢里,彭静蓉和胡懿敏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胡大掌柜端过茶碗抿了抿,冷笑道:“蓉妹妹,看明白沒有,这是有人故意制造恐慌气氛呢?招商局可是皇庄,皇帝的产业啊!他们也敢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想把价格砸低了制造更大的恐慌。”
“恐慌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彭静蓉问道。
“无非是趁机吸纳,买到更便宜的筹码,现在这个时候人心惶惶,只要几个大卖单打出來就能将股价砸下去,其实根本用不了多少资金,等价格低到他们预期的水平,他们自会暗暗收购,看來咱们的对手很聪明,是个人才。”
彭静蓉忧虑道:“现在这个局势,往下砸容易,往上抬可就难了,证监衙门也不管这个乱局,难道这样整天暴跌他们一点不担心。”
胡懿敏道:“证监衙门是些什么货色妹妹你还不清楚么,张福林那家伙背地里让他亲戚开了那么多的空壳企业上市捞钱,光是这一项就赚了上百万两,户部那些官也不干净,他们持有基金的价格比票面价低了一半,而且优先交易,别看现在跌得厉害,他们这帮人早就高价卖出跑路了,吃亏的只有老百姓而已,这股市完全就成了官商勾结骗取老百姓钱财的黑赌场,和咱们当初设立它的初衷截然相反,可恨张福林居然还捞了个清官的名声,真是老天瞎眼。”
“姐姐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会拼命砸盘的人就是证监衙门的一伙人,他们手握大权,消息灵通,能筹集到的资金和筹码也很多,算來算去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贼胆和天下作对。”
听了彭静蓉的话,胡懿敏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是张福林在搞,那咱们就危险了,要知道张福林的后台是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又岂是咱们两家联手能对付得來的,这游戏我看不能再玩下去了。”
正说着呢?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工作人员慌慌忙忙敲门进來禀告道:“大掌柜不好了,咱们今天准备的一百五十万两全砸进去了,可是对方的抛盘还在往外涌,小的们坚持不住了,招商局和江南造船厂的股价马上就要崩溃了。”
胡懿敏和彭静蓉脸色大变,接过那个报价员手中的报表一看,原來今天有三个席位在不断买入卖出招商局的股票,他们的做法极其诡异,高价买入低价卖出,不惜血本往下砸盘,由于上交所施行的是t+0的制度,所以在交割前他们可以无限制的这样高吸低抛,其他交易员也跟着砸盘,汹涌的卖盘居然将胡大掌柜准备的银子都耗尽了。
“接,不惜血本给我接,我马上把日升昌上海分号的资金调來支持,无论如何今天不能败,不管对方抛出多少咱们都接,我知道他们资金充足,但是交割的时候总会露出马脚,然后咱们拍电报给你们家侯爷,请他出面查查户部,看他们有沒有挪用公帑,到时候他们自然收缩银根,这场战斗就是咱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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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乌衣巷,曾橙从枕头底下取出花花绿绿一卷西域捷报基金,小心的塞在一件旧衣服里,然后将旧衣服放在小包袱里,这才放心地挎着出了门,今天相公又抱着孩子出门了,曾橙想趁这个空当去三山街把手上的基金换成银子,这两天街坊的李大婶张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绝口不再提及基金股票的事情,问起也说不知道当天的牌价,所以曾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想來想去还是觉得现银拿在手上最安全,少赚就少赚些吧,这三千两银子买的基金,也不要多,能兑出來三千五百两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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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橙挎着包袱出了门,虽然她已经贵为有钱人家的太太,但依然保持着简朴的习惯,出门不带丫鬟也不坐轿子,就这样步行出去,乌衣巷里留守的大内侍卫们看见长公主上街,也不敢拦阻,只能悄悄跟在后面保护。
曾橙虽然已经为人母,但是年纪不过十九岁而已,所以看起來依然是天生丽质超凡脱俗,一身布裙走在街上依召來不少火辣的目光,不过走了一路也沒有登徒子过來搭讪,因为稍微做出蠢蠢欲动姿态的家伙都在还沒有靠近长公主五丈之内就被侍卫们不漏痕迹地架走痛殴去了。
曾橙沒缠过足,走的极快,不多时便來到京城交易证券的三山街,街上人山人海,都在关注基金的交易,京城和上海的交易所是各自为战,上海以股票交易为主,京城以基金的交易为主,由于沒有现代化的联络手段,所以出现价格差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每隔一天京城价格就会随着上海方面的消息传到而做出趋势性的改变。
通常來说京城的交易价格是跟着上海走的,但是今天走在了上海前头了,当上海的西域基金价格跌到五十文一个单位的时候,京城三山街的牌价已经栽到了三十文,市面上的买盘已经绝迹,卖盘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上面,而且还不断有更低的价格开出,二十八文、二十五文,不断地往下掉,基民们震惊的看着价格一路下滑,一颗颗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曾橙喜滋滋走到一家经营基金买卖的茶馆门口,捏一捏包袱里的基金还在,便迈步走了进去,店里的人都关注着水牌子上的价格,沒有人注意到长公主的驾到,曾橙上次來买基金的时候问过买卖的规矩,知道先看当天的牌价,她并沒有注意到茶馆里萧条的气氛,微笑着抬头看过去,一眼望去赫然是20的字样,怎么涨得这么快啊!几天功夫就翻了七倍,可是涨了这么多周围的人怎么还都是满脸愁容呢?曾橙揉揉眼睛再望过去,这回看清楚了,20后面的单位不是两,而是文。
一两银子价值一千文钱,三两五钱就是三千五百文,每单位三千五百文跌到了二十文,也就是说当初三千两银子买的八百五十个单位的西域捷报基金现在只剩下十七两银子的本钱了,这还真是理论价值,因为根本沒有人接盘。
曾橙顿时觉得嗓子发干,头晕目眩,脸色顿时就白了,她紧紧握住身旁的楼梯扶手,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强烈的负罪感刺激着她的心,三千两银子啊!那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相公常年奔波在外起早贪黑拼死拼活才攒下这些钱,居然被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婆娘一下子就败得精光。
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飞了,自己怎么去向相公解释,怎么对得起相公的信任,小日子刚刚走上正轨就要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心而急转直下,我怎么就这么笨啊!曾橙机械地回转身子,一步步挪动着脚步向门口走去,手里的小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塞在里面的基金一张张飘出來她也不管,一边走一边念叨:“我怎么这么傻……”
大内侍卫们悄悄围在长公主旁边,但是见此情形都不敢上前询问,只见曾橙目光呆滞的走到门口,忽然身子一晃,仰头喷出一股鲜血,一头向地上栽去。
人还沒载到地上,早有侍卫窜过來扶住,几个人将长公主搀上了门口的马车,为首的侍卫喊道:“快,回府。”
马车疾驰而去,三山街上的基民股民们却不以为然,有人道:“看见沒有,又有人受不了刺激昏倒了,这算好的,上午还有人赔光了家产直接从三层楼上跳下來自尽的呢?摔得一地都是血和脑浆,那才叫惨”